魏子善成为太子是魏子珏和魏子凌意料之中的事情,却是魏子策没有想到的。
从小他就知道大哥哥不受父皇喜爱,四个兄弟里,父皇只是偏执的认为魏子珏才是最好的,也一心想把太子的位置交到魏子珏的手上,如今骤然下诏说定了东宫给魏子善,魏子策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原本朝堂之上魏子珏的呼声是最高的,其次便是他,就算是魏子善过继给了皇后,有魏子珏在,他的支持依旧不可能越过了自己去。
这些年他在京城里可谓是如鱼得水,朝堂之上的建树自认为是不逊色于魏子善的,魏子善有手段,他同样也有手段,把那些官吏收拾得服服帖帖,凭什么直接就定了大哥?
定了魏子善也就算了,偏偏还要用魏子善递上去的折子定下了他们几兄弟的职务来,魏离不搭理魏子善就是十几年的不搭理,一旦接受了,却又这般倚重信任,把魏子珏放到皇城护卫首领身边历练无可厚非,毕竟是中宫嫡子,可为什么连魏子凌都能跟在大学士身边做副手,自己却要领了个大理寺的闲差事来做?瞧不起谁呢?
魏子策不服。
他不仅不服,还策马堵了东宫的门,来来往往恭贺魏子善的官员们聚在门口,东宫里边人还更多,官员的夫人也带着自家的姑娘们前来,想让姑娘们能在太子跟前露露脸,再加上皇子们定然都要来恭贺,此番热闹,更像是夫人们炫耀自家女儿的大好时机。
虞磊自然也是不会缺席的,秦玉珊和许凝霜带着虞老夫人的心意一并来的,正和贵妇们在偏堂里边说话,姑娘们围着虞沫泠说最新出来的胭脂绸缎,虞沫泠的心思却在大门外,魏子善正招呼着每一个前来道贺的人,他一向是如此优秀,配得上这东宫太子的名声,虞沫泠一直都是晓得的。
只是骄傲爱慕的同时,她看着身边这些用同样眼神盯着魏子善的姑娘们,又有些愁。
他那样耀眼的人,如今站在高峰之巅,自己真的能靠近么?
魏子策的马性子最烈,抬高马蹄一声嘶吼,把司马大人吓得摔了一跤,险些就踩了人。
魏子善赶忙把司马大人搀扶起来好一通慰问,让人领着进去好生接待,随后转身皱眉看魏子策:“过来便过来,骑马骑那么快做什么,若是伤了人怎么办?还不快下来去给司马大人赔罪。”
魏子策一脸的桀骜不驯,拉扯着缰绳绕着魏子善慢慢走:“大哥做了太子,整个人气场都不一样了,我瞧着有几分父皇的神韵在里头,大哥这些年效仿父皇还是颇有成效的,朝堂建树极高,手段雷厉得很,连自己皇弟的威风也要杀上一杀了。”
魏子策声音不小,旁边不少的官员命妇都瞧着,听到这话都赶紧闭嘴不敢开口。
魏子善眉头锁得更紧一些,方才瞧魏子策那怒气冲冲的模样,便晓得定然是为了父皇照着他写的折子定下职位一事来的。
他这个脾气,就该去那地方好好磨练磨练,官场上只一味想着耍滑头,攀关系如何能行?他是皇子,若是助长了这样的歪风邪气,京城新贵岂不是纷纷效仿?大理寺都是元老级别的良臣,不吃这一套,虽然清闲,却是学习老一辈经验的大好去处,更是能纠正他身上不正风气的不二选择,魏子善并不觉得自己写的折子有任何问题。
魏子策这样来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实在不像样子,这些年他越发乖张,性情也古怪得很,和兄弟们之间的联系也少了,魏子善原以为他还记着小时候一块儿念学长大的情分,就算有什么不满也是私下里来同他埋怨,自己也好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劝劝他,谁曾想。。。眼前马上的这个少年,早已经不是小时候追在自己后边喊大哥哥的孩子了。
“有话改日再说,这般多人看着,像什么样子,快下来。”魏子善叹口气,上前去拉魏子策手中的缰绳。
魏子策眼中神色一凌,拽着绳索便侧开躲掉了:“你怕什么?你向来有道理,要什么改日再说?你瞧着我在朝政上如鱼得水惯了,便想把我和那群老古董关在一起是吧?这下功劳全是你的了,在父皇跟前得脸也全是你的了,我敬你是大哥,你拿我当垫脚石是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魏子善听得云里雾里,不就是个官职问题?又不会一直在这个地方呆着,做得好的人自然在哪里都能做好,父皇心中有数,若觉得不妥,自然会加以调整,他说这样的话,实在有些叫魏子善寒心了。
外头的动静一直没平静,魏子珏和魏子凌后到,一来就瞧见气氛不对,老远便看见骑在马背上的魏子策,两人走近到魏子善身边,魏子凌见魏子善脸色不好,便知道魏子策这个混球定然是来闹事了,他与魏子策是多年的积怨,自然不理他,只顾着上前和大哥说话,倒是魏子珏,一把就扯住了魏子策马匹的缰绳:“你做什么?今天是大家来贺大哥哥的日子,你别在这里捣乱。”
魏子策正要说话,转眼便看见虞沫泠跟着虞磊也一起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好奇心很重的姑娘,不知道他们皇子间出了什么事,都在窃窃私语。
魏子策心头便更加烦躁了。
他不想在虞沫泠面前失了脸面,现在这个破职位,更不想见虞沫泠。
尤其是虞沫泠现在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很不赞同自己现在做的事情。
都不理解他,烦死了。
魏子策抽动缰绳甩开魏子珏抓着缰绳的手:“走开,我和大哥说话,跟你有什么干系?”
“有话说也不是这样说,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大哥是欠你什么么?”魏子珏也没退步,魏子策这纨绔名声是早就坐实了的,这些年大大小小吵了不少架,兄弟间的交往也不似从前亲密,但魏子珏都能睁一闭眼闭一只眼忍下来,依旧念着他是自己的四哥哥,对他像从前一般。
可若是今日他非要在东宫闹事情,魏子珏就是跟他撕破了脸皮吵一架又如何?口口声声喊着大哥哥,做着这样打魏子善脸面事情的时候,怎不想着这是打小疼他教他的大哥哥了?
“他给你谋了个好差事,你自然是乐意了。”魏子策拿鞭子指魏子珏,又拿鞭子指魏子凌,“那个奴才都能跟着大学士,怎的,我不是大学士教出来的?我便跟不得?你们个个得了他的好,便拧成一股绳都站在他那边是吧?谁还当我是兄弟?”
一口一个奴才,这些年仍旧没记着改口,魏子凌脸色铁青,却还是隐忍了下来。
虞沫泠算是听明白了,这家伙是不满意定下的差事,来这儿撒泼来了。
真是从小到大都是个无赖,小时候欺负她扯她辫子,长大了到东宫前叫嚣,像是满世界都得围着自己转的长不大的小孩儿,永远瞧不见旁人的良苦用心。
魏子善没话说,他定要这般误解也没有办法。
魏子珏一听便来了火气,和虞磊一前一后围了他的马,凶道:“你对职位不满,有本事上父皇那里说去,大哥哥折子递上去,没有父皇的首肯,谁能定?不敢找父皇,倒是敢刁难大哥,我今儿把话说清楚,你若是来贺大哥的,就赶紧下马来,若是不贺,即刻掉头走人我也不留你,可你若是继续让你这马儿在东宫门口放肆,继续在这里言语羞辱攀污大哥,我即刻押了你进宫去。”
虞磊抱着手臂笑得阴测测的。
前有魏子珏魏子凌虎视眈眈,后有虞磊摩拳擦掌,不管怎么看,自己都是毫无胜算可言的。
偏生虞沫泠也默默的站到了魏子善身后,横眉立目瞪着自己,俨然一副愤然模样。
魏子策受刺激不小,囫囵一指他们几个,半响没说出话来,留在这里更是一肚子气,是以扯了缰绳抽动马鞭,马蹄飞驰,眨眼便消失在远处的街道上了。
魏子策这场闹剧大家都心照不宣,没人拿出来接着说,都赶紧扯着别的话题说起来,三三两两又攀谈起来,气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好像魏子策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一样。
魏子凌因为站在魏子善的身边,所以也突然和虞沫泠站到了一起。
魏子凌的视线落在虞沫泠的脸上,嘴角勾着浅淡的笑意,他如今也算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了,或许。。。有了可以和她站在一起的资格。
只是虞沫泠的视线只落在了魏子善的脸上,她很是担忧的询问:“子善哥哥,你没事吧?那混球一向如此,你不要为他生气才是。”
魏子善摇摇头,也对她笑笑,让她宽心,看见魏子善的笑容,虞沫泠才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了。
魏子凌一怔,瞧着互相对视的两人,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的眼里,她的眼里,都装着彼此。
短暂一瞬的碰撞,很快魏子凌的想法就得到了印证。
魏子善注意到虞沫泠头上的簪子,眼前一亮,伸手想去碰,又及时的制止住自己不得体的举动,在空气里比划了一下:“你戴上了?”
被发现,虞沫泠的脸有些微红,又带着些被他认出来以后的小窃喜,点了点头。
魏子善眼里温柔得要冒出水来,说话的语调不自觉的软下来:“真好看。”
魏子凌赶忙垂下眼帘,握紧的拳头很快又松开,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心很疼,却又觉得眼前的一切那么的美好和符合猜想。
虞沫泠那样美好的姑娘,那样善良的姑娘,的确要魏子善这样的人,才能够相衬。
他应该庆幸,自己小心翼翼的心思还装在自己的心底里,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
只要能看见她的笑容就好了,只要她能够过得幸福就好了。
这是魏子凌这一瞬间最真实的想法,他从来没有奢求的想过自己一定要得到虞沫泠的青睐,如今晓得她心有所属,也是真心实意祝福她的。
再抬头的时候,虞沫泠已经和魏子善并肩往里走了,他们两人说笑着,宛如一对璧人。
而他只需要站在她的身后,无论何时,只要她需要,自己能够有帮她的能力,能有那么一天,便足够了。
她的幸福,也就是他的愿望。
魏子珏的手恰到好处的搭到魏子凌的肩膀上,冲他挑眉:“二哥,咱们今天一定要和大哥好生喝几杯,不醉不休啊。”
魏子凌一想到魏子珏的酒量和喝醉以后的光辉事迹,不禁汗颜:“五弟,还是。。。少喝些为好。”
魏子珏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仗着几个哥哥让着他,也不会把他那些糗事拿出来取笑,是以有恃无恐,嘴上说着好的好的,手上却一个劲儿的拽着魏子凌往里走。
虞磊从方才就在旁边看着魏子凌的神情变化,他对虞沫泠那点小心思虞磊是晓得的,如今看他看得开,心里边也敞亮豁达,倒是宽心不少,不愧是他多年的好兄弟,有情有义,拿得起也放得下,往后广阔天地,有的是男儿伸展的地方,至于魏子善,若是真能和虞沫泠好好的,也不失为一个极佳人选。
瞧两人快要进门了,虞磊也赶紧跟上去加入他们,嚷嚷着要和魏子珏一决高下,两个‘千杯不醉’的大仙凑在一起,魏子凌无语的抹了把脸,心想今天晚上可有得忙了,得把这两人看好,免得他们两个酒壮怂人胆,凑在一堆大半夜还要去街上赛马,真是摔出个什么好歹来,父皇怕是要跟他和大哥拼命,想起魏离的脸色,魏子凌打了个寒颤,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东宫热闹,不仅仅是虞澜清专门差月颖送来了贺礼,魏离也揣着自己的架子,冷不丁塞了个东西来,嘴上说不要闹得太厉害,行动上还是惦记着自己儿子,虞澜清懒得戳破他这别扭的小心思,自从定了太子之后,魏离瞧魏子善也是越来越顺眼,朝政上的事情领着他教习不少,魏子善又是聪明孩子,一点就通,不需要魏离费多大的劲儿,所以魏离也愿意跟他多说几句。
今天是东宫的狂欢,东宫跟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魏离自然也是晓得的。
是以专门提了魏子策到跟前说话,乾明殿的门一关,谁也不晓得魏离都跟魏子策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魏子策出来的时候神情黯淡,俨然是被训了的表情,之后便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去大理寺报到了。
时至年底,魏子善听政已经月余,魏离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心里面是有些着急的。
在这个位置上呕心沥血十几年,好不容易定下了继承人,还是个有能力在最短时间内接受自己所有事务的继承人,魏离预计在接下来一年的时间里,把魏子善教出来,让他能够在朝政上独当一面。
而这么着急的原因,是因为魏离太想和虞澜清两个人单独离宫去各地转转了。
这话说了许多年,终于到了快要实现的时候,虞澜清没着急,魏离自己急的不行。
偏还要装作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自己把自己拧巴成麻花,一股脑的重担就全压在魏子善的身上。
魏子善又是个实诚孩子,得了父皇的期许和信任就拼了命的学,拼了命的干,魏离越是施压他越是干净十足,过了年节至六月中旬的时候,魏子善已经在魏离高强度的教习下迅速成长成了一个干练的东宫太子,就连傅阳和大学士都说现在的魏子善比起年轻时候的魏离也不遑多让。
魏离很满意,非常满意,七月刚到便把魏子善叫到自己面跟前,语重心长的同他交代了自己接下来要离京的计划,暂代他听政的重担,在魏子善毫无心理建设的基础上,瞬间就压了下来。
魏子善目瞪口呆:“父皇,这。。。”
这有些,太过于刺激了吧?
魏离撇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早晚是有那么一天的,你早点适应也是好的,这也是朕对你的一项考验,你定要好生完成才是!”
魏离发了话,魏子善是没有不应承下来的道理的,他笑得比哭难看,这突如其来的信任和考验真是叫人措手不及,果真是父爱如山,这也太沉重了一些。
“今年新科考试,出了朕登基以来最年轻的一个状元郎,当年的傅阳入殿三甲,都已经二十出头的年岁,已是非常不易,今年的云木凡,将将十七的年岁,便高中了状元,前途不可限量,此人朕拨给你用,将来你登基继位,此人必是文官中的栋梁之臣,且朝堂上还有大学士在,虞家也都在京中,江家许家的年轻一辈也都成长起来了,如今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朕出去走走,朝堂交给你们,也好叫朕看看自己教出来的儿子,是不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魏离这话是发自肺腑要说的,当年云木凡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象,如今五年过去,他有此成就,不枉费当年魏离对他亲眼有加。
魏子善被魏离这番话触动,再应承的时候,语气已然是无比的坚定。
云木凡此人他是晓得的,近来也多有交集,两人算是很合得来,魏云熙那丫头的心思从宫墙里飞出来,没回说到云木凡,眼睛都亮了。
当年云木凡的话她可都还记得,这些年也没哪个人能叫她看上眼,事实也证明,魏云熙的眼光和母后一样好,第一眼就相中的人,都是好样的。
云木凡如今是最年轻的状元郎,京城里说亲的媒人把门槛都踏破了,却没有一个能见着他的,全被拦了回去。
说起这事儿魏云熙就满脸的得意,俨然写满了他敢见旁的姑娘就好好收拾他的模样,好似两人的事情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一般。
如今父皇和母后一走,这丫头还不缠着自己成日往京城里跑,头疼的事情还多得很,魏子善走出乾明殿的时候长叹好几口气,终于体会到身处这个位置要考量太多事情的不容易,父皇十几年如一日的全面处置妥当,实在是了解得越多越让魏子善觉得敬佩。
定了人接自己的班,魏离是一身轻松,舒爽得不行,魏子善一走,头一件事便是叫诏安安排人,明儿一早就把这些折子都送到东宫去!他是一封也不想看了!
诏安憋着笑应下,随后又听魏离吩咐,先别告诉皇后,到民间去瞧瞧,如今的有些来头的商老爷和商太太都流行什么衣饰佩饰和首饰,到尚衣局去寻了皇后的衣裳尺码,多做些民间的衣服回来,鞋子也要一并配套的,此番出去可要不少时间,给虞澜清置办衣服是必不可少的。
吩咐完这个,又把许久没拿出来的大地图在桌子上铺陈展开,指着好几条路线规划,让诏安都记下来,好生去打听打听沿途都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虞澜清这些年在宫中定然是闷坏了,既然要出去玩,就要玩到尽兴!
魏离想着什么吩咐什么,诏安这大半个月啥也没干,就顾着来回奔波了,只觉得自己人都跑瘦了好几圈。
不仅如此,魏离还安排了景胜和绣心同去,两人如今孩子也都大了,怕家中奴仆唬不住,所以一并送去了虞家暂时看管。
一同要跟着出去转悠的,自然还有江湄。
傅阳要在朝堂上帮衬魏子善脱不开身,江湄可不管那么多,晓得皇后娘娘要出行,说什么都是要跟着的。
好在魏离早就想到了,没等傅阳开口便率先说了,有江湄和绣心陪着,月颖也在,虞澜清定然是高兴的。
魏离对自己的安排非常满意,满意得有些膨胀,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才神神秘秘的叫人把衣裳全都拿上,随他到凤羽宫去。
虞澜清正在屋里打瞌睡,魏云熙和魏云思出去疯玩儿,有了魏子善就像有了尚方宝剑,没回都叫魏子善亲自来接,虞澜清也不愿意束缚着她们,京城里转悠转悠还是可以的。
所以魏离进来的时候,虞澜清还有些迷糊。
魏离一脸傻笑,在虞澜清旁边坐下后拍了拍手,随后顺手端起虞澜清的茶盏就开始喝,虞澜清看着一波波的宫女太监捧着衣裳鞋子就进来了,桌子上摆满,还放不下,全都站到一旁。
虞澜清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还没睡醒,被魏离拉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魏离特意安排的。
“皇上,这是。。。”
“朕给你做的新衣裳,快,月颖,扶着皇后进去,一套一套试给朕看!”他把虞澜清的手放到月颖手上,一脸期待的模样,眼冒精光坐回去,就等着看虞澜清把新衣裳穿出来。
虞澜清一脸懵,由着月颖换了一套穿上,又脱下宫鞋,换上玉兰花样式的绣花鞋,头上的首饰也都是搭配着的,虞澜清出来的时候魏离甚是满意的点头:“好看!”
这般走出去,绝对是京城里最靓丽的商太太!
虞澜清稍微反应过来一些,扯了扯裙摆,小声道:“臣妾还想皇上这几天是在教子善呢,谁晓得皇上是在忙这个。”
“这个可是要紧事情。”魏离说得认真,还想叫虞澜清再接着换,被虞澜清抬手拦住了。
她坐回去,盯着这十来件新衣裳,轻声道:“皇上费心了,只是那么多衣裳,臣妾是穿不过来的,咱们就算出去玩儿,也不能大半年的不回来吧?”
“当然不回来了!”魏离狠狠点头,“咱们出去玩儿,就玩儿的尽兴。”说罢,摆摆手叫他们都出去候着,屋里没旁人了,才拉过虞澜清的手,细数家珍一样说起这次出行的路线安排,说到要一同去的人,魏离得意洋洋笑笑:“朕定了江湄和绣心一块儿去,你可开心了吧?”
虞澜清楞了一下,随后果然藏不住笑意,她和绣心还能时不时见见,江湄是真的许多年未看到了,听说生了个男孩儿已经有五岁了,自己都还没有见过,她这些年在傅府闷着,哪儿都不能去,此番能跟她一块儿到外头看看,虞澜清自然是高兴的:“果真?!”
魏离点头,她的开心就是他的开心,往后的每一天,魏离都只想看见她这样舒心的笑脸:“朕说话什么时候骗过你?当然是真的,傅阳留在京城帮衬子善,朕就让江湄跟着一块儿去了,当年说好派任江南也没实现,如今算是稍作弥补吧。”
虞澜清连连点头,也稍微有些期盼起来,魏离为她费了不少的心思,虞澜清自然是感动的,拽着魏离的手道过谢,盯着自己的裙摆,小声道:“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她的脸有些微红,眼里面尽是憧憬,像极了十几年前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对这个世界还带着好奇和渴望。
魏离喜欢这样的虞澜清,她一辈子困顿,做了一辈子的贤后,从未为自己逾越过规矩半分,可魏离记得,当初她也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如果不是为了他。。。
如果不是为了当初一心痴迷着苏瑶瑶,浑然不知自己寻错了人的他,虞澜清不必把自己一同葬在这皇城里。
所以魏离一定要弥补虞澜清,弥补她一生的遗憾,哪怕将来他们都老了,白发苍苍相依偎在一起,说起这事,也有可以回味的记忆,而不是只能想到这四方高高的围墙,多委屈啊。
“只要你想走,咱们随时可以走。”魏离的语气温柔得像是春日里的暖阳,他要守着虞澜清,一如当年虞澜清守了他十年,一如如今虞澜清守了他的江山和子嗣一样。
她是他此生的瑰宝,要呵护在心尖上的。
“就咱们么?云熙和云思要不要也准备一下,臣妾还什么都没准备。。。”她也很激动,有些慌张,说着说着便要起身去张罗,被魏离一把拽回来。
“不要孩子们去!”魏离严肃的开口,他和虞澜清的二人时光,要什么孩子!这么多年守着孩子她还没守够么?!
出了这宫门,他们就不是什么帝后!不要揣着天下苍生的担子!就他们去,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
魏离这吃醋的模样是一点没变,见虞澜清张口闭口惦记着江湄她们,惦记着孩子们,心烦,生气,闷闷不乐。
虞澜清一下子反应过来,瞧一眼魏离的脸色,抿嘴笑笑:“是,臣妾高兴糊涂了,忘了孩子们都长大了,既然皇上都安排好了,臣妾自然是跟着皇上便是,有皇上在,臣妾安心得很。”
她都是乖巧,每回都晓得拿话哄他,偏生魏离就吃这一套,就爱听这几句,虞澜清一哄,软软糯糯的笑脸一展开,他就是天大的醋意和生气都散了。
虞澜清换回宫装,让月颖把这些衣裳都好生收起来,既然是魏离的心意,自然全都带上。
魏离在一旁满意的点点头,这样才对,大不了多带一辆马车,专门给她放东西就是了,帝后微服出行,这点排面还是要的。
魏离得到了满足,朝政上的事情也顺利的丢给了魏子善,整个人轻松下来,这几天睡的整觉是十几年都没有过的了,不过即便是能够睡了,如今的身子也睡不了那么久了,顶多比平时多睡一个时辰便会醒,每到这个时候,魏离便不得不感慨一句时光不饶人。
是真的老了。
用过晚膳,魏离陪着虞澜清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着,这是他亲手搭的,如今已经有些年岁了,前两年刚修整过,今年似乎又有些松动。
虞澜清依偎在魏离肩上,这个秋千是专门让宫中铁匠锻造的,有靠背,再铺上厚实的毛皮,坐上去很软,一点也不会觉得硌人。
虞澜清看着天上的星辰,握紧了魏离的衣袖:“臣妾。。。真的要和皇上一块儿出宫去了么?”
还是有些觉得不真实。
魏离半眯着眼睛,摇摇晃晃的秋千叫人瞌睡,他揽过虞澜清的肩膀,轻声应道:“是,要去了。”
“朕带你,去看大魏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