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匆匆,如白驹过隙,半年前的斗争造成的损伤好似不复存在,吴县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稍显不真实,不是吗?
半年后的今天,是莫比乌斯的人到来的日子。
这一天,吴县黔首(秦朝对百姓的称呼)普天同庆,聚集在一处偏远的小山村,热闹非凡。
他们起早贪黑,就是希望莫比乌斯的人能看在他们如此热心的份上,稍稍降低招收标准,实在不行,看对了眼,去莫比乌斯当个仆役也对孩子的未来大有补益。
毕竟好事传千里,孟母三迁的典范不容小觑。
此时天蒙蒙亮,却能聚集这么多年幼的小孩,不得不感慨家长的良苦用心。
他们知道,如果孩子能入得了莫比乌斯的法眼,少奋斗十几年不要太简单。
刘齐却不必受这等烦恼,毕竟他是贵族后代,花点钱,有点优惠很正常。
不必起早贪黑地到那处小山村,有莫比乌斯的人亲自到府上测试灵根,这种方式最能体现当时贵族与平民之间,身份与地位的差距。
刘明轩手带软玉手套,抱着明显比其他小孩成熟得多的刘齐,温和道:“儿砸,等会见到莫比乌斯的人,你可得好好表现。”
刘齐状若懵懂,点了点头。
什么,你想问刘明轩为什么可以光明正大地抱着刘齐?
这就要从三十一章,缪华安然无恙地抱着刘齐在刘明轩面前装逼说起。
当时由于是战时,刘明轩也没细想刘齐逢人便拉的本领为什么没有出现,只是静静的假装与缪华硬碰硬,使出的剑罡划得光幕锵锵作响,期间找寻机会潜到地下,为的就是等缪华分神。
但结果你们也看到了,要不是刘明轩战时突破,为某人的到来争取了关键的时间差,刘家能不能挡住两世家的围攻还是两说。
话虽如此,却也只不过是让三家暂时性的握手言和,三家关系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同时由于某些原因,他们现在对半年前的冲突都是缄口莫言。
总之,就是刘明轩发现原来只要用他们新年制作新衣总会用到的软玉制作成手套戴着,再注意不要让身体其他部位接触刘齐,那么就能避免刘齐发(拉)病(稀)。
刘明轩猜测,这可能是因为看似丝绸,实则胶体的玉石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妙用,所以才能无伤地抱住刘齐。
其实谢可等人曾对刘齐是不是患了什么罕见的皮肤病深入探讨过,连方士都不知请了凡几,直到请来了最近声名渐长的周疾医(内科医生),病情才稍有好转。
但这都是表象,真实的情况其实略有些复杂。
当时,作为当事人的周疾医诊断完后表示,这事没法管,没找出诱因,总不能让才几个月大的婴儿乱吃药吧?
医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刘齐如果吃出个好歹,连带责任下,要的可还有他自己的命!
但熟谙乱世医道的周疾医形色不慌,举手投足间反而有种胸有成足的气度,顺着专门染白的胡须自言自语道:“有趣,真是有趣。”好像意识到举止颇有失礼,周疾医歉意道:“刘不更,诊断结果已经有了,这是一起罕见的皮肤性疾病,无据可医。”
玄国爵位共分二十等,不更,仅为玄国第四等爵位,刘明轩之所以有此爵位也是为了免除每年一个月的更卒之役。
谢可急了:“周君可得帮帮我儿。”
谢可上前两步,往周疾医的掌心塞了几锭黄金。
别以为几锭黄金很少,按古时通用换算率,秦和西汉时期金锭有一两、二两乃至十两、二十两之分,其中一两等于16.14克。
以一枚金锭二两重,国际最新金价1298.3 美元/盎司为例,四两黄金约合人民币19885.8228元。
这里可是魔幻版战国,没有十金其实只是二百两黄铜一说。
按照当朝购买力,这可是一笔巨款。
要知道史书记载,秦昭王派遣将军王齮进攻赵国时,吕不韦为了买异人和他的性命,也就掏了金六百斤,作为买路钱。
当然,黄金不过是额外的出诊费,真正的“诊金”其实早已在来前谈拢了。
周疾医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黄金,神情好似不以为意,只是默默地把它收进袖中:“夫人多虑了,医者仁心,吾必尽我所能,而且我已想到医治的方法了。”
“果真?”谢可激动道。
刘齐这病已经持续了大半年,可把谢可愁坏了,现在听到周疾医能祛病,神情哪能不激动?
“只要尔等每三天喂其一颗泥丸,毋须半年,病症就能迎刃而解。”
周疾医说完,从上衣里掏出一个葫芦放到耳边,摇晃两声,似是在确认里面的存货,嬉笑着:“泥丸好像不够了。”
接着再在刘明轩、刘齐和谢可的目瞪口呆中,周疾医把手伸进腋下,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一顿犀利操作下搓出了五颗黑不溜秋的泥丸。
“卧槽,他是在世活佛?”周疾医的形象虽然邋遢,但要不是他既没有身披僧衣、手握蒲扇,现在的朝代也不是南宋,刘齐还真的以为他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活佛济公。
周疾医把泥丸塞进葫芦,把它放到谢可掌心:“里面的泥丸应该足够汝等使用半年了。”
刘明轩最先回神,赶忙扶着谢可,朝周疾医感谢道:“多谢周公,无论吾郎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周公的要求我必尽快完成。”
周疾医嗯了一声,语气中有种莫名的自信:“记得多带他出去晒晒太阳,只要按时吃药,就算病情没有痊愈,大郎的症状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消失。”
话毕,周疾医收拾好带来的医具,看他匆忙的模样似是还有急事处理:“此间事了,且容我先行一步。”
刘明轩朝门外的武士使了把眼色:“还不送周公出去?”
武士应呵,陪周疾医一起离开了。
周疾医离开不久,谢可朝刘明轩问:“你态度怎么转变得这么快?”
原来刘明轩之前虽然表面上对周疾医恭敬有加,但找人和谈判等事都是谢可经手,他也就在一旁看着,实际并不曾真正看重这位周疾医。
因为刘齐的病,刘明轩前后早已找过多位声名远扬的高人问诊,但他们都没想出什么实际性的方法,你要他怎么相信谢可找来的这位“山野之人”?
刘明轩从葫芦里拿出一颗泥丸,反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谢可拿过泥丸端详,惊疑一声后从边角搓下一点粉末,细嗅、轻尝道:“这,这是五品凡丹?”
“没错。”刘明轩也难掩震惊神色:“能当着我们的面这么简单地炼出五品凡丹的人,他至少是某位大隐隐于市的炼丹宗师,对他尊敬点也是应该的,毕竟以后的某一天我们或许还会有求于人。对了夫人,你是怎么找到这位宗师的?”
谢可沉吟一会:“是从小云那里听说的,她说买菜的时候听闻城里最近来了一位医术高超的疾医,帮了许多平民治好了各种疑难病症,只是他有一个古怪规定,每天只治三人。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才费尽周折地把周疾医请来。”
“这样子吗。”刘明轩沉吟。
“夫君,可他真是一名炼丹宗师?我注意到他接过我递给他的金子时,手不经意地扯了一下衣服,声音有些轻颤,就连语调都上扬了少许。再说,就算他真是一名炼丹宗师,万一这又是那两家的阴谋该怎么办?”猜疑的角色不知不觉间互换了,这次竟然轮到原本对周疾医最抱期待的谢可提出疑问。
这,或许就是夫妻吧。
“不急。”刘明轩搀扶谢可坐下:“我也同样有此疑虑,所以就看小季能否给我们带回些有用信息吧。”
另一边,周疾医行走在刘府外的街道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的真实身份当然不是刘明轩口中的炼丹宗师,他只不过是一名普通不过的炼丹学徒。
但他有奇遇。
由于某次炸炉的经验教训,他无意间获得了如何把一枚无品辟谷丹升阶的繁杂方法。
没错,他刚刚递给刘明轩的泥丸就是号称绝食辟谷,一颗能顶一顿饭的辟谷丹。
当然,这都是废话,真正想表达的是,周疾医能把这种普通不过的辟谷丹炼至五品,这很能说明问题。
“又做了次赔本买卖,看来又得换个根据地了。”周疾医边走边想:“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看来一点没错!”
为什么?
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连这么小的婴儿都能患上这种怪病,期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暗庄交易,管中窥豹下,暗地里夺权、造势、勒索等阴暗活动肯定数不胜数。
至于街传的刘府里的人还不错的传言......,周疾医表示,这肯定是刘府的人花重金买的声望,也就骗骗他们这些新来的,谁信,谁就输了。
“果然是这样吗。”周疾医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已经陆陆续续地走过好几条街,但心中被监视的感觉反而愈发强烈,所以他才在某个转弯角,且和路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迅速躲到逆旅二楼,果然让他发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连衣服都换了,你们到底做过多少次黑吃黑?”周疾医记得这人是带他离开刘府的护院武士,看他行色匆匆,慌忙找人的样子,哪还不知事情有诈?
“看来手中的金子是留不住了。”周疾医可不信负责盯梢的只有一人,但他却只认识这么一位季姓武士,所以周疾医现在只要看到哪个人在交头接耳,都觉得此人十分可疑。
颇有点草木皆兵了。
......
......
夕阳西下,季姓武士向刘明轩汇报道:“周疾医离开后一路向西,期间花重金于食肆里购买了成吨的菽(豆)、黍(糜子)、麻、馒头,把他们分派给了闾里(居民区)中贫困区的百姓。因为食物过多,过程一度引发争乱,使得我完全失去了周疾医的踪影。”
话语中没有夹带个人情绪,可见刘明轩命令其跟踪周疾医是有道理的。
也不知是不是世界收束线的结果,原本作为诸葛亮洒酒祭江的“蛮头”竟提前了几百年出现,后又作为一种主食被人所熟知。
但也不必介怀,因为在原本的历史里,磨早已在北方出现,有着吴郡这一航母,历史的提前发展、文化和思想的提前融合是其必然结果,所以出现什么妖魔鬼怪其实都合情合理。
刘明轩大笑:“阿父总说医者有三重境界,一是治病救人,二是人文关怀,三要成为病人的精神支柱。我想周疾医即使没到第三重境界,也比世上百分之九十的医者强,他理应受人尊敬。”
刘明轩再道:“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汇报的?”
季武士有些犹豫,但仍是回道:“周疾医有一次曾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嗯?”刘明轩拉了一个长长的鼻音:“无碍,我只不过是想要个依据,好判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了,你下去吧。”
“是。”季武士点头,转身回到他平时的工作岗位上了。
回忆结束。
视线回到为刘齐测试资质的场景。
在一纹络玄奥的法阵旁,站着一位神色冷淡漠的老者,放声道:“武之脉:凡。”
迟疑了会,老者再道:“魔之脉: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