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威压被抵消,来人收回气场,随着一阵哈哈笑声娓娓而来。
此人身高七尺面目可憎,脸上数条横穿鼻梁的爪痕更显气质,敬如鬼神。
他身穿软刺皮甲,身披墨黑披风,手拿铁锁银枪,下坐枣红骏马,给人一种万军丛中过,千里不留痕的强者印象。
“吁。”
张卓走在最前面,如沐春风,银枪横挥,身后马步声骤停,与刘老爷子在几十米外隔街对峙。
他身旁是一坐漆黑骏马的锦衣青年,手戴白色丝套,羽扇虚掩嘴角,面如狡狐,眼角扁平,给人一种阴险小人的妖异印象。
话虽如此,却同样有一股不输张卓的气势从其身上传来,令人不敢忽视。
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刘老爷子面无表情,首当其冲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居然有这么多贵客接踵而来,鲰生(谦词)真是有失远迎啊!”
刘老爷子此时虽然说着客套话,但面容和动作却没有一丁点客套的意思。
“咚”
张卓对此毫不在意,运气从马背上轻转升腾,起落间帅气地站稳脚跟,轻挥银枪把它插进土里,由此产生的声响,进一步敲击众人的神经。
“刘老头无需客气。”张卓轻笑:“听汝等最近正忙着举办丧礼,这不,我们两家联手,带着族人来给你们呵丧了。”
联手一次十分微妙,但不等刘老爷子多想,张卓双拍掌心,对紧随而来的一位佣人命令道:“上帛金。”
话落,一位奴隶打扮的仆人从人群中走出,手捧精雕铜盘,徐步走来。
刘元作为站在刘老爷子身后最前方的一份子,等仆人走近,看清他手捧之物后,顿时大怒,厉声喝道:“混蛋,你们居然敢用红布包帛金?!”
刘元说话间迈步上前,不等仆人反应,便是含怒一脚,往对方胸口狠狠踹去。
“乓”
此人因触不及防且实力不足等原因,躲闪不及,被刘元踢中,竟如蜻蜓点水般原路摔进人群,帛金脱手而出,恰巧停在张卓脚下。
张卓弯腰捡起帛金,拿它轻轻地拍了一下脑袋,横穿脸颊的爪痕挤到一起,竟莫名的有点恐怖,接着用好像满怀歉意的语气说道:“哎哟,瞧吾这记性,我怎么就用红布来包帛金了呢?”
这时,语气一转,却是轻笑道:“哦,对了,这布是我今早擦屁股所用的,刘老头,实在对不起啊。”
口出狂言,明眼人都知道张卓根本不可能用红布擦屁股,激怒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这句话果然效果拔群,只是外露生气表情的大多都是刘老爷子身后的年轻人,各个怒发冲冠,戟指嚼舌,竟一时忘了恐惧为何物,与刚刚的窘样形成鲜明对比。
“嗡”
就在族人即将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站在最前方的刘老爷子再次挥舞衣袖,制止了他们,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同样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狐脸男子,问:“那么你呢,缪华。”
缪华不急着回话,而是先不着痕迹地朝刘清和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其微微摇头,马上懂了他的意思,手中羽扇掩过嘴角,浅笑道:“今天我唯张家主马首是瞻。”
“哦?”
张卓用余光扫了一眼缪华,稍微有些意外,不过见他如此给面子,倒也乐意做个表率。
毕竟事已至此,他们两家早已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共损,根本就不怕他背叛,既然同为铁三角之一的诡面狐如此给面子,当一次不算出头鸟的出头鸟又何妨?
张卓上前一步,右手从身后的披风快速拂过,随后大张,正视刘老爷子:“听闻刘家噩耗,吾等甚为怜悯,同为玄国三十七贵族之列,今遂......特来哀悼你们全家。”
张卓前半句,说得伤心欲绝,如感同身受。
但说到下半句,那张狂的语气,露骨的眼神,再配上嚣张的动作,就差直说:“来吧,不要废话,该来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决战了。”
如此直白的话语加上声行并茂的动作和语气,再加张卓脸上因过度兴奋而扭曲的面孔,让人深信,他所言非虚,他真的是打算倾尽全力,来灭族的!
这不是无谋。
因为在张卓看来,凭他们两家的实力和底蕴,对付半残的刘家完全可以摒弃阴谋,以势压人,不怕翻水水。
张卓说完,场面顿时剑拔弩张,颇有一触即发之相。
张卓见气氛差不多,继续引诱道:“刘老头,听说你们最近手段频出,想要找出此事凶手?不巧,我这里正好有一点你想要的线索,想不想知道?”
张卓虽然嗜战,却并不鲁莽,否则怎么成为势力庞大的张家家主?加之他并不知道刘家是否有什么惊天后手,所以此为抛砖引玉,他其实对凶手是谁毫不知情,不过也不需要知道就是了。
毕竟他想不出除了缪家以外,还有谁有这种能耐和魄力。
张卓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缪华,暗自警惕道:“听说死去的人里有一位剑王级别的人物,如此看来,缪家的底蕴果然不凡,不过......。”
张卓目光远眺,隐晦地放到身后的人群里,不动声色之余,念头有些兴奋:“不过为了杀死一位剑王,你们暗地里肯定付出了许多资源,在我以逸待劳的情况下,如果条件允许,一统吴郡都不是不可能!”
缪华站在张卓身后,对其一举一动理所当然地看在眼里,但作为一位传说中的老阴逼,喜形当然不会言于颜表,从他平静的眼神里,反而感觉到了一股高深气息,就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
听到张卓的话,刘家一方理所当然地响起一片哗然,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刘老爷子不受影响,反而一字一顿地缓慢回道:“张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算你不告诉我,我相信凶手也不会逍遥法外的,对不对?”
刘老爷子意有所指,暗地里的意思是:在吴郡,有能力又有动机的也就只有你们两家,你现在这么跳脱,是想告诉我你就是幕后真凶?
张卓当然听出了刘老爷子话中的反讽,但他不打算反驳,因为今天既然带着一班人马来到这里,就意味着现在的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解释什么的都是浮云,过于执着反而会落得下乘。
替人背锅什么的虽然会让他有点不爽,不过如果让他在这里搭理了刘老爷子的话,无论是承认还是否认,都势必会令对方气势大涨。
面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局面,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他现在只需要知道,鱼儿上钩了,这就足够了。
刘老爷子说完,气氛立马又凝重了许多,已经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
有的人甚至已经把手別于腰间的佩剑之上,好像只要对方有一丝异动,就会刀剑相接,至于鹿死谁手,就看谁底牌更多似的,甚是滑稽。
此时风云变幻,电闪雷鸣,一股极其强大的压强在吴县上方凝聚,使得天空愈发昏暗,乌云黑压压一片,沉得仿佛要坠落下来,狂风呼啸,宛如魔鬼咆哮。
分外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