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杀戮在荒野中激烈展开,只是和原来的剧本不同,狩猎者和猎物交换了角色。
墨砂如高超娴熟的杂技运动员,腾挪翻滚,穿梭在狩猎者队伍中夺取他们的武器,剩下的事就交给黑天鹅水手。
满以为这会是一场刺激但绝对安全的游戏,吴子巨没料到事态的发展严重跑偏。商人的危机意识,使他明白这有可能是他人生中休的最后一个假期,他原本趾高气扬的表情登时变成并不怎么好看的惶恐,完全不顾及任何形象和风度,他迅速抛下受伤哀嚎的其它狩猎队成员,并将原本待在敞篷吉普车里的龙渊连人带轮椅推下去丢给那些杀红眼的囚徒,然后利用争取到的逃生时间发动车辆。
一个女人这时好死不死挡在车前,吴子巨毫不犹豫踩下油门,那女人被撞后却不偏不倚趴在挡风玻璃上。
她满是血的脸竟有些眼熟,吴子巨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当她眼睛突然睁开瞪着吴子巨而且开口说话时,他魂飞魄散,蓦地想起她是谁。
她的声音细小但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说:你不是狼,是猪。
她是那个刘美美。
他很清醒,她二十几分钟前分明被他开枪杀死,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几秒钟前他开车第二次杀死她,她该被碾成肉酱而不是扒着车玻璃对他说话。这违背他的世界观和他所受的高等教育,一定有什么事情错了。可她就在这里,那双带着诘责的凸眼睛看着他,她发黄的脸上充满抱怨和不舒服,仿佛是在怪罪他给她造成痛苦。
她那副样子令吴子巨想起小时候屡遭他恶作剧捉弄的老师和保姆,惊骇中他朝刘美美再次扣动扳机,咬牙切齿地咆哮。
“滚开,垃圾。”
猎枪扳机竟在这档口卡住,吴子巨看着刘美美一点点爬进车厢,她冰冷的双手令人厌恶地抚上他的脸颊,瞳孔涣散的眼睛就要贴上他的脸,他嚇得尖叫,拼命想推开她,可她如跗骨之蛆。
看到吴子巨的吉普车失控撞到树上,石彻觉得自己没弄错,刚才吴子巨周围笼罩着一股暗能量气息。这骤然出现又骤然消失的暗能量,更像是被操控。人类无法认识到暗能量更不可能利用它,而对大部分天裔来说,暗能量是危险的,能自如利用暗能量的天裔,很有可能已经是非天。
夺得武器的黑天鹅号水手如虎添翼,短时间火拼中就杀死进入狩猎场的十几个雇佣兵,剩下的雇佣兵都被俘虏,不过四个泰籍水手一死一伤。
形势逆转,原本高距食物链顶端的吴子巨和龙渊,现在沦为食物链的底端。
“兄弟们,兄弟们,我们有事好商量……”受了点皮肉伤的吴子巨被从车里拖出来,立刻换了副嘴脸,“……这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也没有交不了的朋友,我们要从多个角度看问题,我给你们钱,更多的钱……”
遗憾的是,这次他没得到施展巧舌的机会,有人立即用拳头让他闭嘴。
吴子巨和龙渊被十几把枪团团围在中间,十几双愤怒的眼睛盯着他们。
“吴老板,他们恨你。”龙渊倒是不慌不忙,“他们想喝你的血,扒你的皮,吃你的肉。”
“为什么是我。”
吴子巨的确感到,周围人瞧着他的目光,就是龙渊说的那意思,这种恐怖比刚才遇到刘美美鬼魂还要恐怖。
“因为你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啊。”龙渊轻声嗤笑,“你家制药公司卖的天价保健品,全是没有任何功效的假药,你去年成立的基因研究公司非法用人体类做实验,保爱福利院三十九位儿童用了你家公司生产的疫苗致死,掩盖这些真相你一定花了很多钱,不过我能花更多钱让真相公布于众。”
吴子巨越来越后悔搭上这位身家神秘的阔少龙渊,他本想借助龙家的势力和财力,才千方百计和龙渊套近乎,可这个不过十八岁的残疾少年竟比他预想得还难以捉摸。
“你们别听他的,他血口喷人!”他急忙对众人辩解,“快杀了这个残废,这小子家里专做人口交易,吃人不吐骨头。”
其实吴子巨也不知道龙渊的真实背景,全是信口胡诌,为的是煽风点火,激起众人对龙渊的仇恨。
这些被骗到极乐岛的人自然恨透做人口买卖的,一个男人上前就要揍龙渊。
砰得一声,一个苗条身影抢在男人之前,将龙渊从轮椅上拽起来揍了一拳,正是石彻。
这一拳是她心里渴望很久的,她由此确定两个事实:这次出现在极乐岛的龙渊是本尊而不是替身傀儡,他的血肉真实有温度。他的双腿真实残废,不是伪装。
“各位大哥大姐,这只田鸡又在忽悠你们。”石彻顺手也给了吴子居一拳令他闭嘴,“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离开极乐岛,这两个人还有用,先留着他们。”
这时,被石彻扔到草丛里的龙渊自己用双臂撑地,一寸一寸艰难地爬回到轮椅中,他滚了一身尘土,白皙的脸颊红肿,发型也变得凌乱,说不出的狼狈可怜,众人心里都产生了那么零星恻隐之心,于是暂且先不为难他。
“李佩,派架直升飞机来接我们,在愚人码头准备一艘船。”大路捡起死去雇佣兵身上的对讲机,接通频道,“我让姓吴的田鸡和小瘸子数到一百,到九十九我们还没上船,你就跳海给你恩客收尸。”
能到极乐岛玩杀人游戏的主顾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如果龙渊和吴子巨在极乐岛出了差池,李佩一颗脑袋不够掉。
说完大路把对讲机放到吴子巨嘴边,同时韩三岁手中的枪也抵住吴子巨后脑勺,被石彻那一拳打得肿起半边脸的吴子巨,当即冲着对讲机大喊。
“妈B搞什么,快来!”
那个陪龙渊一起的极乐岛年轻人这时被两个泰国水手拖到大路面前,大路问他。
“极乐岛有多少人?”
年轻人显然听得懂得中国话,却一言不发,光头强立刻用枪托给了他一嘴巴,几道血痕出现在他脸上,他仍是一声不吭,一双目光清澄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众人。
“雨是岛主的仆人,不过你们杀了他也没用,他什么都不能告诉你们。”龙渊这时开口,“他是哑巴。”
墨砂走到那名叫雨的哑巴青年面前,伸手放在他胸口,暗暗释放力量,测试他体内到底有没有天裔血脉。短短须臾,雨因为这种测试已满头大汗神情痛苦。墨砂有些意外,她施加的压力没有受到任何反弹或抵御,这证明雨只是个普通人。
“脱衣服。”
一个大美女竟然命令一个男人当众脱光衣服,围观者都面露迷惑,然而在墨砂和石彻持枪威逼下,雨不得不照做。他略微有些削瘦的身体和古铜色的皮肤都很漂亮,尽管有些坑坑洼洼的疤痕,好像身上爬了几只大蜈蚣。
仔细审视雨,并没有从他身上找到天裔胎记,墨砂和石彻眼中露出失望。
“两位。”光头强毛遂自荐,“你们要是好这一口,可以看我的,哥保证要比这小弱鸡有料多了。”
石彻将那个装着黑色药丸的瓶子还给雨,看得出来他非常宝贝这瓶黑色药丸,他究竟从哪里得来这些含有暗能量的药丸,她只能另想办法搞清。
迄今为止,她和墨砂已完全暴露,而真正的敌人仍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
直升机的轰鸣由远及近,除了石彻和墨砂,其余二十五个囚徒脸上都露出欢喜,经历一场生死劫,大部分人都巴不得尽早离开这座人间炼狱。
“小心!”
石彻瞥到直升机舷窗边狙击手的枪口,同时她就地翻滚避开射来的子弹,用几秒钟爬上大树利用枝叶隐蔽,并向狙击手还击,顺利在没弄坏直升机的前提下干掉两个狙击手。
墨砂则在石彻和黑天鹅号水手们的火力掩护下,以高空芭蕾般的优雅纵身跃上直升机,用枪指导驾驶员降落。
两个天裔明显超出人类体能范畴的行动力,令黑天鹅号水手和其它囚徒瞠目结舌。
“你们是什么人?”
“天裔。”
“……哪个单位?”
“地皇族。”
“没听说过,国家机密吗?”
“人类机密。”
大路和墨砂简短的问答并未消去人们心头的疑惑,石彻察觉大部分人看着自己的视线都变得隔离疏远和小心提防。
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人们总是害怕自己不了解的事物。
“这些人贩子必须受到惩罚,留他们在这里等死,才是公义。”
二十五个准备离岛的人之间,这时再次爆发矛盾。其它囚徒拒绝让黑天鹅号水手登上直升飞机。理由很简单也很充足:因为黑天鹅号上的水手是人贩子。
控制直升机的其它囚徒用枪口对着还站在旷地中的黑天鹅号水手,领头的人是阿水,他举枪堵着门,斩钉截铁说出以上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