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华之这次罕见的脸红了,她说:“夏师兄那家伙居然取了无妄之花给我,真是羞死人了。”
“那你还拿?”完颜花见的回答直接戳中了这个问题的要点。
但关华之却仍是那个关华之,对着完颜花见的问题视而不答,自顾自地娇羞道:“你说这是不是求婚呢?哎呀!真不好意思,真丢脸啊!我不喜欢他要怎么办呢?你说如果我把花还是他,是不是算我对他求婚呢?”
完颜花见现在发现了,原来关华之比姬天子更难对付。她曾觉得姬天子的智商已低到令人发指,但现在看来,关华之虽说智商不是很低,但却同样令人抓狂。完颜花见突然腹黑地觉得,关华之跟姬天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然后关华之突然说:“我真的是不喜欢夏师兄啊,我觉得谢师弟那家伙都比夏师兄好!”
“谢还城?”完颜花见愣了一下,问道。
“是啊,他是完颜姐姐的男朋友?”关华之问道。
完颜花见看了关华之一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关华之盯着完颜花见说:“不对啊,我只是说他比夏师兄好,没说我喜欢他啊!”
关华之说着,真的就自己高兴得一把搂住完颜花见的脖子,高兴得又叫又跳!
完颜花见却没有什么表情,她淡淡地说:“谢还城要被掌门逐出师门了。”
“不会吧?我去找我爸!”关华之说道,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就往外面跑。
完颜花见呆呆地坐在原地,她看着门外关华之远去的身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关山海就在房里见到了怒吼的女儿。关华之咆哮着说:“爹!你为什么要把师弟逐出师门!”
“谢还城?”
“是!是他自己叫我师姐的!”
“你别多事,那是长老们决定的,门派里不能用那些来历不干净的人当精英。”
“师弟怎么来历不明了?他是我的朋友,我不是来历不干净的人!爹!你让他当我们门派的弟子嘛,我看他也不比李师兄弱多少啊,爹……”
“胡闹!”关山海暴喝了一声,“门派大事,岂能凭你个人好恶决断?!”
关华之被父亲一声暴喝,当场就愣住了,也停止了无赖撒娇加耍泼的招式。她的眼泪开始从眼眶里滚滚而下,一颗接一颗的巨大泪珠仿佛再也停不了一般。
就在关山海的心刚刚软下来的时刻,关华之却一转身掩面跑了。关山海也不禁叹了一口气,他对这个女儿太宠溺了,有时候他自己甚至明知这是不好的。但所谓父女,而且当女儿会撒娇时,本就注定了父亲是弱势的那一方,至少关山海如此,至少他现在便觉得自己刚才太过于严厉了。
谢还城现在就呆在自己的房里,仍是以前和夏翰远同住的地方,他在发着呆。谢还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甚至他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也难以想象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而从父亲身边奔逃的关华之去找了夏翰远。夏翰远开门看到关华之便微笑着说:“师妹怎么来了?真是贵客啊。”结果他刚看清关华之眼眶里未干的泪水关华之就劈头盖脸地说道:“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答应你的求婚的!至于那朵花,我很喜欢,所以我是不会还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求婚?”夏翰远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关华之说完就跑了,夏翰远看着她的背影,委屈地说道:“我也没要你还我花啊……”
说着夏翰远摇了摇头,看了看不远处他师父的住所,想了一下就走了过去。
之前在掌门和长老同意的情况下,夏翰远抄了一份元斯伯的传承过来研究,既然被突如其来又突如其走的关华之打乱了心思,夏翰远就干脆去找他师父。
霍长老仍是那副样子,给人的感觉十分阴厉,但这些时间以来夏翰远也习惯了这位师父的做派,不再像从前那样紧张。聊了一会儿功法的事情之后,夏翰远便旁敲侧击地问起了谢还城的事。
“逐出师门,我也同意了,不过他好像不愿意走。”霍长老说道。
夏翰远犹豫了一下说:“我去求见一下掌门?”
霍长老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随便你。”
就是这天晚上的时候,夏翰远去了外门弟子的居所,他手里提着一些酒和菜。夏翰远一去到那里便受到了外门弟子的各种欢迎和阿谀,他也笑着一一应对,然后去找了谢还城。
来到那所房子的时候,夏翰远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他在这里渡过了许多时光,现在想来那一切像梦一样。整顿好了心情,他才敲响了谢还城的门。
一进到屋里,夏翰远什么都没说直接将酒菜放到了地上,盘腿一坐,说道:“喝吧。”
谢还城没有犹豫地也坐了下来,到刚才为止他还是在发呆,而这种混乱而迷茫的时刻,酒无疑是最好的东西。
夏翰远是不是最好的伙伴谢还城不敢说,但他一定是最懂得别人的心的伙伴。
“我在回来的路上以为回到星月门就清静了,再也没有那种死亡和厮杀。这一次任务虽然有些好处,但对我的震动实在是太大了,但没想到回来星月门却仍是一场动荡。”
这是第一杯酒的开场白,之后再无话语,两人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喝完一杯,还有一杯,再喝完这一杯,还有三杯。
烈酒穿魂,冷焰入肚。一直喝了半坛酒,夏翰远才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道:“我以前听说过有一种酒,叫醉生梦死,喝完就能让人忘了一切……”
已经半醉的谢还城抬起头,看着夏翰远,他不知道夏翰远要说什么。
夏翰远又叹了口气,他看着谢还城问道:“你的内力散得七七八八了吧?”
谢还城被夏翰远这话说得心里一惊,稍一运力,便发现体内果然有些异样!
而运起内力时谢还城才清楚地发现,果然就像夏翰远所说的那样,他的内力已散得几近见底。这一惊吓,直接让谢还城的酒全醒了。
“你……”谢还城说道,但又不敢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夏翰远确实是一个最懂得别人的心的人,他知道谢还城想问什么。他闭上了眼睛,说道:“今天下午我去找了掌门,掌门跟我说,如果我能散去你的内力就能将你逐出师门,而且他还告诉我,没有了内力你是无法使用恒魔光时的。如果我做成了这件事,掌门就会答应我一些事情……关于小师妹的。所以,我在酒里下了药。”
在被掌门逐出星月门的时候,谢还城的心异常痛苦,因为他对这个地方刚开始有点归宿感。而现在面对着夏翰远,面对着那些被下了药的酒,还有被散得一干二净的内力,夏翰远才知道之前的那些所谓痛苦有多么的微不足道。
夏翰远又再一次变脸,依然是在这个地方。第一次是在他刚入门的时候,由热情变为鄙夷。这一次是在他们刚成为生死之交的时候,由伙伴变成叛徒。
“为什么!”谢还城愤怒地大吼了一声,将手里的酒杯,将地上的酒菜,全都摔掉、踢开,毁得一干二净。
而夏翰远的面色依旧冷冽,他说:“收拾好东西就下山吧,相比起掌门出手,力源被强行摧毁,成为一个彻底的废人,我给你的无疑已是最好的路了,药是门派里的一个长老好玩收藏回来的,可以散尽你体内任何的内力。我在典秘阁的记载里找到了解药的方子,还有那个制药的人。这张纸上有那个人的地址和解药的方子,你去找,能恢复内力的。”
但谢还城没有接夏翰远递过来的纸张,谢还城只是满心痛苦地说道:“对你来说一点好处就那么重要?我到现在都不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元斯伯的洞府那个精心睿智的你呢?那个假装回头却又跑回来救我们的你呢?朋友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而现在,为了掌门答应给你的那些好处,你对出生入死的朋友做出这样的事!你又是什么心态?!”
谢还城说到最后咆哮了起来。他不明白,他确实不明白夏翰远这个人,纵然一直以来他都对夏翰远在感觉上隐隐有些保留,但他也无法想到夏翰远会如此可怕的对他下手。
“你不明白。”夏翰远说,“我一生下来就想着重振家族。那个时候的我几乎心理都是扭曲的。你见过那时的我,甚至可以说是看着我改变的。那时的我想认识每一个在我的生命里可能有用的人,而那些没有用的人,就是我用来展示我可怕又丑陋一面的对象。甚至在我第一次见到关华之的时候,我就想,我如果能娶到这个女人多好。她漂亮、可爱,又是星月门掌门的女儿,如果我和她成亲,什么东西我都会有,我轻易就能让我的家族处在巅峰。”
“你疯了……”谢还城看着夏翰远说道。
“是的。”夏翰远笑着说,“后来我才发现,然后开始慢慢地转变,只是有些东西依然藏在心里。但重要的是我并不觉得你被软禁在星月门有多好,你的前程呢?你的未来呢?在这里老死?”
“收拾好东西,走吧。”夏翰远说着,再次将那张纸递到了谢还城的面前。
谢还城无言以对,这次他接过了纸张。他明白了,夏翰远和他根本就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这样完全不同的价值观下,他们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也是不能互相了解。
“姬天子一直说要我们当长老的事是你告诉掌门的?你应该知道,姬天子他更多的是开玩笑。”谢还城问道。
“不是我告诉掌门的。”夏翰远说道,然后他叹了口气,看了看地上摔了一地的酒菜,离开房间的时候他突然问道:“你会恨我吗?”
“至少现在会。”谢还城实话实说。
夏翰远点了点头当作回答,之后就离开了,他浓浓的黑色长发看起来像是神秘得永远无法被看透的雾。
大概他的心也是同样。
第二天谢还城就收拾好了东西从星月门的正门离开,并且,再也不能回来。
这天的风特别的大,夹着傲慢崖上常年的雪花,那呼呼的风声如泣似诉,在挑逗谢还城的心。他觉得冷,没有了内力的存在,身体很冷,但心更冷。完颜花见就站在星月门的高处,远远地看着他,他也远远地看着完颜花见,现在的这个风雪世界里,只有她是唯一的温暖。
“再见。”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却像是响在耳边。
再见。谢还城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立刻转身走了,因为突然发现自己的鼻子酸得厉害。如果再不走,他怕眼泪会掉下来。
他也说不出来这种离别的感觉。这一次的再见像是整个星月门的世界连同高职者、完颜花见这些人都在随着离开而随着这个世界崩溃,碎成一块块的碎片,永远都拼凑不回来。
夏翰远也有出来,但谢还城没有看他。
只是一个人,一步步,一点点地,离开了这座傲慢的山之巅。
这次下山的路很艰辛。
完全失去内力之后,谢还城才觉得自己现在比任何高职者都更能明白内力的好处,没有了内力,连行动都变得很不方便。他也好久都没有再尝到这种冷风如刀的感觉了,即使几天前才他才刚走过这条路。
这一天,从天亮走到天黑,谢还城才刚刚到达近山脚处。不过他也不打算继续走下去了,毕竟现在已是春天,到了山脚处也不怎么冷了,而且他也还带了御寒和休息用的东西。
他就在他刚停下来的时候,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李师兄。”谢还城看了来人,叫道。
来人正是李浩冥,不过谢还城不知道对方在这种情况下来找他干什么。
李浩冥看着谢还城,看了一会儿,然后他把手一伸说:“师弟,我不想伤害你,自己把怒风交出来吧。”
这一刻,借着星月之色,谢还城看着李浩冥,突然他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被背叛的多了,也就更容易知道底下的阴谋了,这不知道算是亡羊补牢还是另一种不幸。
谢还城问李浩冥说:“是你跟掌门说我背叛师门当别的门派的长老的?”
李浩冥犹豫了一下,他似乎没准备和谢还城说到这些,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是的。”
“就是因为想要怒风?”
“我确实是想要怒风。”
“在回来的路上姬天子不是说过了吗,它其实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一是没有灵性,不会认主,而在实际战斗时,如果超出你等级太多的人有太多种办法在你发挥出怒风的力量之前杀了你。”
“但我依然想要,你知道我是星月门的大师兄,我不能一辈子都被完颜花见踩在脚下。”李浩冥说道,这一次,他的眼里有了明显的恨意。
完颜花见已经七级,而星月门的大师兄李浩冥他仍只有五级。在完颜花见有顶级幻武技的时候,他没有,在他学了高级幻武技的时候,完颜花见的内力已经超过他太多。现在,掌门和几个长老已经在商量是不是让完颜花见多参加一些门派内的决定,一旦她升上八级便会是一个新的长老。这一切的一切,让李浩冥觉得压力太大,无法追赶。
“你会杀了我吗?”谢还城问道。
“如果你交出怒风,我便放过你。”李浩冥说道。
谢还城仰天一笑。在这短短的一两天内遭遇了太多的事情,遭遇了太多的背叛。李浩冥虽然一开始没有什么交情,但在元斯伯的洞府一场战斗下来,大家至少也算是熟悉了。他没想到李浩冥会如此下作。
“你知道吗?”谢还城说,“在时山的地下室里还是我一路将你背到碎星镇的客栈的。在为你疏导体内的那些魔气时,我也是想着我有时山的魂,内力被洗涤过,应该不像他们那般害怕会有什么反效果,所以,出力最多的也是我。”
李浩冥的脸色稍微一红,他说道:“我知道,其实那时我是清醒的,只是无法动弹。所以我才知道你拥有怒风,也见到了暴屠时山的那一击之威。如果我拿到它,至少会令我在面对完颜花见时有点安全感。”
“所以,即使是我交出怒风,你也会杀了我吧。不然事情外泄,或是姬天子他们去找你,也是一场麻烦。”谢还城笑着说,他现在已看透了一些所谓的伙伴和朋友。有时候,谢还城真的不觉得念古之前所说的那些事情是错的,这真的是一个崩坏了的时代,只有强权。而所谓情义无价是指情义根本就不值一个铜板。这确实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李浩冥看着谢还城,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点头。
“那来吧,杀了我,然后把怒风拿走,就放在我的绑腿里。”谢还城说着,转过了头。
他现在对于太多的东西已经死心了。
“我刚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本大王的名字?”有个声音突然从黑夜里响了起来,谢还城和李浩冥都像见了鬼一般地回过了头。
姬天子嘿嘿笑着,就站在他们身后,他舔了舔嘴唇说:“本来在燕返城里呆得闷了,想偷偷跑去星月门找我家霸长老玩,没想到却遇到了这拦路打劫杀人越货的一出啊,你们继续。”
李浩冥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姬天子。
姬天子笑着对他说:“你放心,不用这样,本大王真想杀你你也过不了几招。即使怒风给了你也一样。哦,怒风也能破幻战士的内力防御,不过我依然有千百种方法干掉你。你怎么反抗都是一样的。嘿嘿,欺负我家霸长老啊,哎呀,本大王最喜欢看到别人欺负我手下了。因为这样我就可以狠狠地揍他一顿!你个混蛋!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个货色!还枉我们千辛万苦把你救回来,居然恩将仇报,你活在这世上有什么用?”
李浩冥咬了咬牙说:“作为五级的星月门大师兄,我不铤而走险走上这一步也一样没什么用。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把怒风交出来,不然我会把怒风在你们身上的事传出去,你们也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对了,你现在没点儿内力是怎么回事?”姬天子没有回答李浩冥,反而是转向了谢还城。
“这个说来话长。”谢还城说道。
于是姬天子双手突然出现了一对铁球,将他的拳头包裹了起来,他狠狠地将两个铁球对撞,发出“锵”地一声,转向了李浩冥说道:“那就等我先把这不知好歹的家伙宰了,我们再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