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知道可能会被发现，还是冒险偷走了两颗灵珠。看来这些灵珠对你真得很重要。”柳若冬走进寝室，关上房间的门。
名叫木子的女学生慢慢地低下头，背在身后的双手不断地摆弄着那个盒子。
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身形比普通的女生要瘦弱一些，除了一双深邃的瞳孔中偶然会闪烁出如野兽般碧绿的光，你完全看不出她和一个普通的人类学生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柳若冬问。木子依然只是低着头。
在课堂上她就很少说话，虽然只是一只年幼的妖兽，但是因为种族的特殊性，她知道自己是不会被杀的。但正是这样，她也就不需要用更多的法例来保护自己，那么，为什么还要偷走灵珠呢？
“不肯说吗？”柳若冬没有再继续追问，却转身拉开了寝室的门，“如果可以的话，在天亮之前把这些东西交还到实验室，不会有人发现的。”
木子却突然喊住他：“学长，请等一下。”“还有事吗？”
“学长……你不会告诉校长吗？”木子胆怯地看了看柳若冬，迅速地低下头去。
那一双清澈如同明镜般的双眼，常常会令人有些不知所措。“今天不会，但是明天就不一定了。”
“可是，那天在实验室里，你已经发现是我了。为什么当时你不揭发我，不让那个猎魔人抓住我，反而还要帮助我逃走呢？”
柳若冬无声地笑了笑，正色道：“每个人都应该获得一次被宽恕的机会。”
木子似懂非懂的看着柳若冬，他继续说：“而且，我不希望外人来插手我们学校的事情。我既然是学生会会长，那么，这里所有的学生都应该是我的职责范围。”
听起来是无可挑剔的答案，但总是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
木子喃喃地问：“可是……可是，你不打算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看起来，你好像不愿意说。”
“其实……”木子慢慢地把那个盒子从身后拿了出来，“其实我这么做不完全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一个人……”
柳若冬伸出手去，阻止了木子的举动。“不用把东西交给我，你可以自己放回到实验室里去。”
木子惊慌地看着柳若冬说：“可是，学长我……”
“天亮之前，不会有人发现的。”柳若冬推开那个盒子，“我说过，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被宽恕的机会，只有一次而已。”
他说完以后转身走出宿舍，关上了门。
木子却似乎更为困惑和难堪，她反反复复地看着手里的盒子，过了好久才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跟着柳若冬的脚步走出了宿舍。
“是个好学生。”从那黑暗的楼道里，冒出一个声音来。
“你说谁，柳若冬还是那个叫木子的妖怪？”穆青看着身边的人说。
莫颜扬起下巴说：“我说的是柳若冬，至少从这件事情上看来，他不是没有人情味的，不是吗。”
穆青叉起双手说：“为什么不是那个女学生？你歧视妖怪学生？”“我对所有的物种一视同仁，”莫颜说，“但是那个木子……她可不一定是个好学生。”“她去还灵珠了不是吗？”
“你不觉得有问题吗？”莫颜取出口袋里那颗温热的灵珠说，“加上我手里的这颗，灵珠一共丢失了十三颗。但是她的盒子里只有两颗，那么另外的十颗去了哪儿？”
这个问题像是一块小石头，投入了穆青那平静的心海中。他的眉头涟漪般皱起，深邃的眼瞳中透着危险的信息。
“而且，你跟我说过，如果有十三颗灵珠的话……”“难道，除了木子还有别人偷走灵珠？”
“当然不会。柳若冬追查这件事情这么久了，如果还有第二个人，他不会不知道的。他之所以隐瞒不报，只是像他说的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被宽恕的机会。如果不是我们插手的话，我想他会把这个机会的时限放宽的。”
“那么，其他的十颗灵珠呢？”
莫颜的眉梢扬起一抹得意的神色：“所以在那十三颗灵珠完全回到实验室之前，我不认为那个木子是个好学生。”
六、与魔鬼的交易
如果没有灯光，夜晚就应该黑暗的。
但是这种黑暗对于某种妖兽来说，并不能造成阻碍，更谈不上害怕，也只有人类这种弱势的动物，才会畏惧所谓的黑暗。
木子慢慢地走进实验室，这是个普通学生不敢轻易进入的地方。一旦黑暗降临，实验室里各种奇异的味道和浓重的魔法气息搅和在一起，比垃圾站里过夜的恶臭更令人感到窒息和恐惧。
她走到了实验台的柜子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鼓足勇气。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呢？”她闭上双眼，默默地念着，似乎还不能坚定决心。
“你真的要把那个东西放回去吗？”
黑暗中的声音，如同突如其来的夜风，令人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震。木子下意识地将装有灵珠的盒子抱在怀里，警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她面前的窗外夜空正急速后退，漫天乌云滚滚，星星全部淹没在黑暗之中。
“你忘记你要的是什么了吗？”那个声音带着回响不断的逼近，“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忽然间，窗户砰地打开，沉重的绒布窗帘飞扬起来，像两只巨大的翅膀。
木子惊恐地向后连退数步，从那敞开的窗外，她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从云端飘落下来。好像带着巨大翅膀的便服，呼的一声就来到了窗台前。模糊的脸，庞大的身躯，只有一双透着阴冷恐怖光芒的眼睛，也许那是眼睛，但是看起来就像是在夜空中挖了两个巨大的窟窿。
“不，不……我没有忘记。”木子的声音颤抖着，双手依然紧抓着木盒，“但是，我现在不能这么做，学长让我把灵珠交还回去。”
“你要听他的吗？”
“我，”木子低下头，垂下的眼睫单薄无力，“我从一开始就只是希望学长可以……”
“他不会喜欢你的，你只是一个妖怪而已。他是人类，人类是看不起妖怪的。”那声音忽然抬高了八度，带着猛烈的风声，“只有当你也变成人类的时候，他才会看到你，才会注意你，才会喜欢你。你忘记了吗！”
“我没有忘记，可是……”木子低头看着手中的盒子：“学长要我交还，他说，每个人都可以有一次被宽恕的机会。而且我，我也觉得我做错了。这些都是其他妖类的灵珠，它们愿意把这些捐出来，是为了让那些见习魔法师和猎魔人做实验，而我……我却因为我自己的私心偷走了它们。”
那怪物忽然张开一双巨大翅膀般的黑影，厉声吼道：“所以你要背叛我嘛！”
窗帘被这股劲风卷得高高的，木子的身体猛然向后摔了出去，撞在冰冷的门板上。
“把那东西给我！”怪物忽然伸出一只无形的手，如同一股强劲有力的风直逼木子的胸前。她惊恐地“啊”了一声，双手紧紧地护着胸前的盒子。然而恐惧令她全身颤抖，几乎要现出原形来。
同时，从门后窜出一个闪电般的人影，他像是一把逆流而上的长刀，将那只手狠狠地推开。而从他手中扬起的一道光好似一把利剑，将那只伸出的手从中劈开。
“啊——”带着惊恐的叫声，窗外那怪物迅速地缩回了手，仿佛受伤的野兽一般地吼叫着。同时那庞大的漆黑的身形也在不断地后退，后退，好像是电影快进一般，飞快地向翻滚的云后退去。“我的盒子！”木子惊慌地扑向黑影，然而木盒翻落在地，内衬的丝绒翻滚出来，两颗灵珠已经不见。
“穆青——”莫颜试图喊住穆青，可是他已经飞快地跃过窗台，追了出去。仿佛从他出手的第一瞬间，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这个幕后操控者擒拿归案，所以他的身体与反应的速度都远远超出了莫颜的估算。
翻过窗台，越过小草地，一路追逐那翻滚的云团。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的松懈，因为他知道稍一松懈就会与这怪物失之交臂了。他等了这么多年，绝对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黑影突然掉转头来，一双透着阴冷光芒的双眼如同两把尖锐的巨大的芒刺，直直地插进穆青的身体里去。
一心一意要追逐那怪物的他已经无从闪避，只是在这一瞬间，他也没有感觉到恐惧。只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而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
“小心——”
从旁侧飞奔而来的力量将他扑到，身体随着惯性跌向旁侧的灌木丛中。他仰面跌倒，脑袋生硬地撞在泥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然而夜空和那翻滚的云朵就在他眼前飞快地后退着后退着，终于看不见了。
“你疯了吗！”莫颜飞快地爬起来，抓着穆青的外套将他也揪了起来，“不要命的去追那个家伙，难道你没有想过自己的处境吗？它差一点就杀死了你啊。”
那两束芒刺一般的光深深地插入到适才他站立过的土地中去，形成两个深不见底的土坑，土坑中散发出的焦臭味道令人作呕。
穆青慢慢地摸着胸口，是啊，差一点他就要被这家伙的魔法刺穿身体。真是疯了。
“如果你死了的话……”莫颜喘着气，大声地说，“如果你死了的话……”
他看着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令人心动的光芒，他垂下眼睫，不知该如何作答。
“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呢？那个家伙不是普通的妖怪，你不知道很危险吗？”
“我知道。”穆青扭过脸去，正看见随后赶来的木子呆呆地站在一棵樱花树下望着他们两个人。
莫颜用力地摇晃了一下穆青的身体，质问他：“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因为……”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那是卡迪斯。”
七、处女神的项链
“卡迪斯？！”阿彻惊恐地瞪了瞪眼，像是两颗电灯泡那样闪了闪。
“卡迪斯？是什么？品牌牛仔裤？还是说是哪款新车？”齐俊烨坐在沙发上，摆弄着遥控器，并且不断地回头张望坐在餐桌旁的两个人。
“如果卡迪斯能穿在身上，或者行驶在马路上，那么世界末日就不远了。”阿彻愤怒地丢出一只苹果，不偏不倚地砸在俊烨的怀里。
莫颜坐在餐桌的另一端看着对座的穆青，他一直在出神的想些什么，眉间拧起的褶皱藏着无限的心事。莫颜轻轻地转动着手里的那杯咖啡，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同伴。餐厅天花板上的蓝色水晶灯微弱地亮着，客厅里灯光昏暗，只有电视机荧幕的光不断闪烁。
齐俊烨接到苹果以后就不再说话了。
“咖啡凉了，我帮你换一杯。”莫颜拿过穆青面前那杯冷咖啡，转身走进厨房去。
阿彻继续匍匐在沙发边上，转动两只滚圆的眼贼溜溜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姐。”齐俊烨跟着潜入厨房，轻声问，“穆青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莫颜将糖块和奶精加入咖啡中，轻轻搅拌，“自从上次龙斩的事情以后，我很久没有看到他这么沉默了。”
“龙斩？”齐俊烨想了想说，“就是穆青的那个哥哥。”
“而且他今天那种拼命的样子，真的让我很担心。”莫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身端着咖啡走出了厨房。
看到咖啡杯出现在眼前，穆青慢慢地抬起眼睫看了莫颜一眼，而后又低下头去说，“你想问我什么？”
“刚才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因为那不是普通的妖怪，那是卡迪斯。”
厨房里，齐俊烨大口的咀嚼苹果，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不知道……”穆青说，“卡迪斯是真正的魔鬼，龙斩就是受了他的诱惑才会去做那样的傻事。打开禁地之门可能会让很多妖魔受益，但是最大的获利者就是卡迪斯。我知道龙斩是被他利用……”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没有人会相信我的。”穆青抬起头来，大声说：“他是的我哥哥，是个罪犯，而我是猎魔人。没人会相信我的。而且那个时候根本没有线索显示卡迪斯有逃出来的痕迹。因为从没有谁能从地狱岩的十八禁锢中逃脱出来。”
莫颜倏地站了起来：“可是我相信你。”穆青怔住。
齐俊烨咬下一口苹果含在嘴里，慢慢地看了蹲在沙发旁的阿彻一眼。
“我相信你。”她说，声音缓和下来。
穆青低头笑了笑，说：“其实连我自己都不大相信，但是刚才距离那么近，我完全可以感受到那股邪恶的气息。除了卡迪斯再也没有谁能够有这样强大的邪恶力量，而且也只有他才会那样迫切的需要十三颗灵珠的力量来帮自己摆脱禁锢。”
“你不是说他已经出来吗？”俊烨慢慢地嚼着苹果。
“那个不是……”穆青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之那不是卡迪斯的真身，只是他的灵体。他是邪神，他完全有能力让自己的意识游离在肉体之外，而且他被关在地狱岩里整整两千多年，这两千多年来，他一定想尽了一切办法让自己出来。包括……利用了我哥哥。”
“那……”齐俊烨反问道，“他既然是邪神，为什么自己不去杀死十三个妖怪，然后取出他们的灵珠。干吗还要那么费劲地骗那个女学生这么干？”
“意识是不能杀人的。”莫颜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瞪着弟弟说，“你以为在意识中杀死对方一千次，那个人就会死了嘛！”
齐俊烨摊开双手指着穆青说：“但是他确确实实的攻击了穆青啊。”
“是的，他是攻击了我。但那个时候真的出手的应该不是他，也许……也许又是他的什么信徒之类的。”穆青双手撑着额头，略显疲惫，“这说明卡迪斯不是一个人，这更糟糕。”
“那么……”俊烨的再次发问被莫颜一眼瞪了回去，他缩着脖子绕到沙发边，抓着阿彻的项圈将它拖到楼上去。
“我觉得你现在需要休息，而不是拼命地想。”莫颜拍了拍穆青的肩膀，硬是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推向房间说，“在你的脑袋爆炸以前，你应该好好睡一觉，也许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会有答案了。”
“我觉得你应该放手，而不是拼命的拽我的项圈，”阿彻使劲地甩了甩脖子说，“在我被勒死以前，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俊烨拖着阿彻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房门，指着阿彻的鼻子说：“我只是想问问你，那个卡迪斯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阿彻翻着眼皮看着天花板上的顶灯说，“那就是卡迪斯啊。”
“卡迪斯……好像的确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林易哗啦啦地翻着书，还不忘记抬头看着身边的代课老师说：“不过你是人类社会学的代课老师，为什么要查那个家伙呢？那家伙应该是魔法史料上才会出现的名字吧。”
莫颜啪地合上书本，瞪眼道：“让你帮忙来查资料的，那么多废话。”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我愿意牺牲休息和睡觉的时间，带你跑到图书馆来查资料，难道却连基本的知情权都没有吗？”少年无辜地望着自己的代课老师。
寂静如空山一般的图书馆里，回荡着林易的感叹声。莫颜急忙捂住林易的嘴，小心翼翼地观察是否已经被察觉。
周围堆起得如同小山一般的图书几乎要将他们埋没在其中。师生二人并肩坐在图书馆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书架，埋头翻书。图书馆闭馆以后，连灯都熄灭了，两个人只是凭借指尖一点小小的术火照亮那密密麻麻的小字。
“我也不知道……总之这家伙已经偷走了十二颗灵珠，太危险了。我们必须要找到他，找到对付他的方法。”她从地上拿起另外一本书，翻了两页，“而且，这个是对穆青很重要的东西，我感觉得出来。”
“哈，原来是这样啊。”林易笑了笑说，“那对你呢？”
“也很重要。”莫颜喃喃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个对我应该很重要。”
“那我来告诉你。卡迪斯就是传说中尼曼岛上的邪神。早在几千年前，他因为妄图控制世界而被上百位大法师联手封印在深海底地狱岩十八层深岩底下，他们用了几千枚封印加上地狱新娘的诅咒。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如果他们封印的是一个星球，那么将永远没有人知道这个星球的存在。所以，卡迪斯是绝对不可能跑出来的。”林易言辞凿凿，莫颜一下子愣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林易笑了笑，优雅地靠着书架说：“别以为只有我哥哥才真的无所不知，我只不过是不想跟他争。第一还是第二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我不在乎那个。”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呢？”
“如果我说了，你还会让我跟你来图书馆吗？”林易耸耸肩说，“那我就失去了一次跟你独处的机会，这对我来说才真的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