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静心堂的院子就看见周妈妈垫着脚往外边瞅,顾雅安刚一露面,就见周妈妈眼睛一亮,三步并两步就到了身边,边说边把人往里引,“老夫人听说大少爷昨儿挨了打,心急坏了,大少爷的伤碍不碍事吧,原本老夫人打算亲自去看看的,可毕竟是上了岁数,这次生病真是吓坏了老奴,老奴就自作主张让人将少爷们请过来了。”
顾雅安看着周妈妈风风火火的样子,真的是这么多年一点没变,“一点小伤,不碍事的,祖母可是好些了?”
说到这里,周妈妈也称奇,“说起来,大少爷二少爷就是老夫人的福星,昨儿还精神不好,连人都见不了,今天早上起来竟然精神了许多,连着食欲也好起来,这会估计正在里边收拾呢,老夫人人刚醒还没起床就听说大少爷挨了打,衣服都没换就要去看您,若不是这身体,唉,正好一会儿大少爷二少爷陪老夫人多用点饭。”
周妈妈挑帘进门,人还没进屋隔着屏风就看到里边兵荒马乱的,老夫人在里边将春夏和春草俩丫头指挥的团团转,“春夏,你去看看吃食可都做好了,特意让他们做大少爷最喜欢吃的八宝鸭可是都备好了,也不知道二少爷喜欢吃什么,听说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我让你们准备的乳鸽汤可是备好了,叫厨房多准备几种,看看二少爷喜欢吃什么,你看你这丫头呆笨的,我这不需要你伺候着,快去厨房看看,东西好没。”
春夏只得放下手里的梳子,连声答是,一回头,正撞见要从屏风后边露面的周妈妈,“周妈妈你可回来了,老夫人都快嫌弃死我们了,您可快来看看吧。”
“你这鬼灵精的小丫头,我只不过多说了你两句,还学会告状了。”坐在梳妆镜前的老夫人背对着门,被丫头打趣了也不恼,“周妈妈,是不是我宝贝孙子快到了,你快来瞧瞧,我穿这件好不好看,是不是不够喜庆,要不要换一件。”
顾雅安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老人,眼圈瞬间就红了,径直走到老夫人身边扶住要起身的祖母,尽管冬日里穿的厚重,入手还是微微有些消瘦,扶住祖母的手有些颤抖,“祖母,不孝孙顾雅安回来看您了。”
老夫人先是一愣,拍拍扶住自己的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祖母我还能够在死之前再见到我的乖孙就很满足了。”
有些消瘦又皱纹横生的手,慢慢抚上顾雅安的脸,细密的打量着这个太久没见的孙子,“我乖孙都长这么大了,好,好,好啊,真是太好了。”
顾雅安也趁机打量祖母,记忆里祖母的背永远都是那么的挺直,说话底气也与一般人家的老夫人要足上许多,头发也是黑的多白的少,而如今,祖母走路都需要人搀着,说上几个字就要歇一歇,头发也全白了,背也微微的有些驼,这一切都在昭示着祖母真的老了,若不是这次回来,恐怕……。
“祖母,是孙儿不孝顺,孙儿应该在您身边服侍您的,是孙儿不孝。”
“不说这些,不说这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夫人的眼睛已经没有当年那般的明亮,人也消瘦了许多,跟记忆里的祖母有些差距,但顾雅安无比庆幸自己回来了。
周妈妈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眶,与后进来的顾祈安就站在门边看着,相比于哥哥,顾祈安的反应就冷淡许多,毕竟他没见过母亲,同样的也没有见过祖母。
十几年的时间,祖母是个活在书信里的人。
周妈妈虽然也很激动,但老夫人的身体本就没有复原,再加上这大惊大喜少不得还得再生一次病,不得已出声打岔,“老夫人,大少爷二少爷都回来了,一时半刻的跑不了,外边的饭菜都准备好了,咱先就座可好。”
老夫人一回头就看见站在屏风边上的顾祈安,一双丹凤眼像极了自己的大儿媳,仿佛她就在那里站着,文文静静的看着自己笑,一直忍着没掉的眼泪在看见顾祈安的瞬间就止不住了。
手颤巍巍的指着顾祈安,“月馨”,那是顾雅安母亲的名讳,十几年未曾再听人叫起过,一时有些恍惚。
一声呼唤惊到了众人,周妈妈快步走过来,搀住春草撒开的手,“老夫人真是糊涂了,这是二少爷啊!”
顾老夫人回过神,直直盯着眼前略有些瘦弱的少年,朝顾祈安招招手,“你过来,让祖母看看,让祖母看看。”
顾祈安被盯的有些不自然,叫了声祖母也听得出生疏,不过顾老夫人不在意,“小安都这么大了,真好,真好,若是下了黄泉,我这把老身子骨也不怕见你们的母亲了。”
“祖母说的这是什么话,祖母可以长命百岁的,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顾雅安拦住顾祈安过来搀祖母的手,合着周妈妈讲祖母搀到饭桌前,安置好祖母示意顾祈安坐在祖母的下首,“祖母,您坐着边吃边看,我和小安哪里也不去,就让您看个够。”
顾老夫人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顾祈安,坐下后更是拉过顾祈安的手,摸索哥不停,老人家略带粗糙的手,很温暖,顾祈安突然有些明白哥哥为何每次收到祖母的信都欢喜的不得了,以前不懂,现在似乎懂了。
“你这脸色有些不好看,可是昨晚没睡好?”顾祈安自小体弱多病,顾雅安宝贝的不得了,什么都不让顾祈安动,若不是为了让顾祈安身子骨壮实一些,舞刀弄枪顾雅安也是并不想让弟弟碰的,为此,顾简差点打了顾雅安,还是沈彬解的围,与八岁大的顾雅安在房间里谈了许久,顾雅安才同意。
“祖母,祈安没事,可能是因为刚回来,还没有休整好。”
老夫人是老了又不是傻了,人精一样的人物怎么会看不出来顾祈安是在说谎,早有下人报,说昨晚大少爷根本没回自己的院子,想必祈安也是担心了一个晚上,“雅安啊,听说你父亲昨日打了你,伤口怎么样。”
顾雅安不在意的摇摇头,“祖母,这点小伤不碍事的,祖母,这八宝鸭也就咱府里做的最正宗,雅安已经嘴馋好久了。”
老夫人忙叫人将八宝鸭挪到顾雅安跟前,“喜欢吃就多吃点,你当年那么小就出去了,难得你这口味一直都没变。”
顾祈安就静静地看着,哥哥在屏城从来都不吃这道菜的,即使是这道菜上了桌,哥哥也不曾吃过一口,自己一直以为哥哥不喜欢这道菜,顾祈安一直都知道顾雅安是个恋家的人,但从没想过,他从来没把屏城当过家。
老夫人看祈安吃的很少,连声叫周妈妈给祈安布菜,“小安,祖母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你告诉祖母,祖母下次叫他们做。”
顾祈安看着自己碗里鼓起来的饭菜有些发愁,“祖母,您准备的我都很喜欢,祖母您别忙了,您也吃点”从上桌开始老夫人就顾着让两个小的吃,自己倒没吃几口。
顾雅安看顾祈安碗里饭菜确实多的过分才出声阻止,“祖母,你也快些吃,别光顾着他了,他这么大人了,饿不着的。”
周妈妈被叫停了布菜,就笑呵呵的在一边看着,老夫人多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自从大少爷带着二少爷去了屏城,老夫人就没一天开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