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无奇的手串,在林小建眼里,那颗颗珠子仿佛是黑洞,充满致命的吸引力。
“为什么……有种,想要,融合的念头?”
这是种非常奇妙的诱惑,当林小建凝望着手串的时候,似乎手串也在凝望着他,他耳边能听到手串对他的轻声低语,絮絮叨叨的。那是种类似亲人的呼唤,有着让人难以割舍的亲切感。
“我想,去看看……”
林小建主动分化出一缕神念,甘愿冒着太阳光的伤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趁着任吟月合十作揖,离墓穴最近的时候,以利箭形态飞速窜进了手串里面。
“好温暖的感觉,好宽敞的感觉。”
这还是林小建第一次尝试分化自己的神念,前几天他就有种朦朦胧胧的预感,觉得自己可以跟某些无性繁殖的生物那样,主动舍弃部分躯体,让它在体外存活。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同时有两个自己从不同的角度思考,但思维却保持同步。寄居在手串里的林小建意识,可以以手串为眼,观察四周的动向。
“行吧,今天就唠嗑到这儿,等下还要赶公交车回学校呢。”
任吟月唠叨了好一会儿,见时候不早了,拿出打火机和一包纸钱,氤氲点燃。
“这条手串你也带上吧,也不知道手串能不能烧?”
墓区放着几个铁桶,专门给人烧纸钱用,任吟月拎了一个过来,在里面点起大堆纸钱,黑烟袅袅,褪下手腕上的手串便准备丢进去。
“别烧!”
眼见任吟月要糟蹋宝贝,林小建急忙制止,思维意识顺着手串钻进他的脑海,大声喝止。
“嗯?”
“怎么好像又有点不舍得的感觉。”
任吟月握着手串,正准备扔进焚化桶里,心底却毫无征兆的传来阵阵怜惜、心痛的感觉。
“不过是几十块的地摊货,烧就烧了呗,真的我都懒得带的说。”
在他看来,衡量物品价值的标准便是金钱价值。
“不要糟蹋了宝贝!”
钻入任吟月意识海的林小建,对着庞大光球似的意识体不断呼喊。他并不能直接的干扰或控制对方,只能通过在识海深处的不停呼唤,来影响潜意识。
“……”
任吟月迟疑了一会儿,焚化桶内的纸钱便焚烧完毕了。纸钱本就是易燃物品,充分燃烧的情况下,一大捧几秒钟就烧完了。眼见燃烧物都没了,手串丢进去,也无法充分燃烧。烧不掉的话,按照民间风俗,是代表逝者没有收到东西的。
“算了,留着就留着吧。”
任吟月是个随心所欲的主,既然没烧掉,那干脆带回去好了,丢掉的话也不太恰当的样子。
他收拾了一番,最后对这墓穴拜祭几下,便戴着手串归去。林小建见状,连忙调集了95%的魂能,全部注入到了这条手串的意识里面。
反正魂能流失了,去苏强家充会儿电就回来了。但分化的这部分意识,没了,那对灵魂可是永久性的损伤!
也没有鬼告诉林小建该怎样做个正经的鬼,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除了预判自身安危外,好玩便成了第二重要的要素。
比起孤零零的在墓穴睡觉,看伦理节目,跟着室友回宿舍,感受生活的气息,那简直是天堂啊!
留在墓穴里的这部分意识,充满艳羡的看着跟任吟月渐行渐远的分神,心里苦苦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鬼,竟然也会生出嫉妒的情绪?
“安心啦,哪有自己嫉妒自己的!”
寄居在手串里的林小建察觉到墓穴林小建的情绪,觉得有些好笑。他们的思维是完全同步的,就好像白天上班的自己羡慕晚上的自己可以大吃大喝,有必要啊?不都是一个人吗!
“唉,有点困了。”
分神出小半意识和大半魂能之后,林小建觉得很是疲惫,墓穴这边的意识直接陷入了深度睡眠当中。半梦,半醒。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呀,好风光~”
离开公墓后,摆脱了肃穆的环境,任吟月又恢复了往日的开朗。
正如林小建火化当日他所念叨的歌,“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过去几十天了,哀痛的情绪已然消散,总不能一天到晚沉浸在悲伤中。大部分人只要几天时间,就能走出阴霾,重新拥抱生活了。
感受着小胖子欢快的歌声,昏昏沉沉的林小建也觉着心情舒畅了许多。他从来都不知道小胖子竟然喜欢这种二十几年前的古典歌曲,在他们面前,小胖子向来是时髦男士,穿着都是专卖店的服饰,听的是英文歌,除了手机是国产的鸿蒙系统,电子产品一大堆都是国外的。
“这好像是上个世纪某位经济专家年轻时候跨界唱的歌?”
林小建悠悠的想着,回溯着尘封已久的记忆。他发觉生前的记忆自己丢失的很快,许多不甚重要的常识,课本里教过的知识点,已经全然回忆不起来了。
夕阳斑驳的透过车窗倾泻在小胖子身上,斜斜的倒影又瘦又长,转了一趟车后,这班车厢里都是回校的男女学生,青春朝气,欢声笑语。在黑暗中活动久了的林小建感受着这群澎湃的生命力,死寂已久的心灵也不由得受到感染。
即便开着灯,电视亮着,黑夜,在林小建的感官中始终是黑白的。而光明却是如此的五彩缤纷,绚烂到甚至有些耀眼。
下了公交车,任吟月慢吞吞的踱到食堂,再回到宿舍。一路上满满都是林小建的生前回忆,校门口、林荫小道、首任校长铜像、小明湖……短短几小时时间,他心潮起伏的激动情绪胜过做鬼二十天的总和。
他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回来啦,下午和哪个妹子约会去了?”
回到宿舍,老刘戏谑的问道。
“呃,哪来的妹子,去市里面帮家人订了些东西。”
任吟月随口说道,没提去探望逝者的事。其他人不提,他一个人提,显得鹤立鸡群。
“哦了,下午女生寝室问我们周六滑冰场去不去,你去吗?”
对着笔记本电脑键盘噼里啪啦敲的很响的小张扭头问道。
“联谊?去啊,干嘛不去,就我们两个寝室吗?”
这种集体活动任吟月向来是积极分子。
“好像还有二班的几个人吧…我也不太清楚。”
小刘抓了抓头说道,团战正激烈,他注意力又盯到电脑上去了。
“联谊?”
住在手串里悠然自得的林小建,听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词,思绪顿时被拉到很久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