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光景,十一二点,已是深夜。
仍有舍不得休息的商家,纷纷打上灯火,盼着再来个客户,光顾生意。
路边,一处饺子馆,一群人围着几张旋转圆桌开饭局,角落里有稀稀拉拉几处谈事人。
“江梅弦,我们分手吧。”白衬衫,蓝西裤,一头三七分的利落短发,说话的男士可谓风流潇洒。
“白江天,你这一年换了三十几个女朋友,不会压根不喜欢女的吧。”被称作江梅弦的女孩许是放弃了挣扎,开口就是嘲讽:“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男朋友怎么样?”
白江天对她的话却并未做出反应,出神看着眼前女孩那嘲讽的神色,似是牵扯到了回忆。
右眼微眯,左眼由眉毛带动而大大睁开,嘴则是像一个弱化版的对勾,配合微抬的下巴,刚好露出上排一小溜牙齿边。这是漫画里才能表现出的神情,正常人的脸。尝试一下都会抽筋。白江天每每看到这个表情,都会感觉到一股无需语言就能表达的嘲讽。
但又是这副神情,让他回到了现实。
“这是只有那个疯子才能做到的事情,这个江梅弦在气势上还差点。”
江梅弦见白江天与她说话时还走神,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隐隐流露笑意,拿手指节扣了扣桌子,发出“笃笃”的声响。
白江天回过神:“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你要不要我帮你,找个,男,朋,友。”江梅弦一脸调笑着,把话又重复一遍。
白江天眼角微微抽搐,心里知道:如果我今天没有对这个问题,有一个合理的解答,那么明天,全大学都会知道他性取向的改变。不论我到底变没变。
于是他装作毫不在意地回道:
“开玩笑,我怎么会不喜欢女的,我只是不喜欢你罢了。”
“哦~”江梅弦闻言,眼中闪烁出莫名的光芒“那你喜欢谁啊?哪个女的?能给我说上她的名字来吗?”
“我……”白江天借捋头发,环视整个饭店,想找出一个暂时充数的人选。
突然间,他的眼神凝固了,手不自觉地放下,整个人也向着那个方向缓缓转动。
他看到了谁?他看到了一名梳着利落高马尾,上身黑衬衫配黑马甲,下身黑西裤蹬黑皮靴的古怪女孩。
女孩是谁?赵乐乐,闻名中外的辩论王牌。
他为什么眼神凝固?因为赵乐乐是他一年前分手的初恋。
“开玩笑呢吧……她怎么会……”他在心里默默震惊,嘴上下意识地也说了出来。
江梅弦注意到他的异常,也看向他注视的方向。
那里,是整个饭店最热闹的地方。
那里,那个女孩在伸筷子,夹饺子。
“你怎么了,白江天?那是你喜欢的女孩?”
“嗯……是”白江天无意识的回道。
“好的。”江梅弦似乎相当满意,嘴角上扬,两眼闪烁出兴奋的光芒。
当然,白江天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他仍然呆呆地注视着赵乐乐。
江梅弦突然起身,等白江天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端着饺子馆的廉价红酒,大踏步向赵乐乐走去。
“嗒,嗒,嗒”低跟皮鞋被她走出了“恨天高”踩在T台上的感觉。
“江梅弦你要干什么?!”白江天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心中划过一个可怕的设想,于是出声,意图阻止。
“唰——”江梅弦将那一杯红酒,尽数倒在赵乐乐身上。
赵乐乐拿筷子,夹饺子的手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慢吞吞地把饺子送进嘴里,咀嚼……
“白江天,你看你喜……”江梅弦拿着空酒杯,转过头,正要对白江天说什么。
白江天就只看见赵乐乐倒提筷子,猛然抬手,江梅弦倒下,然后“啊——”的一声惨叫划破热闹的饺子馆,饭局中那些还未被泼酒事件吸引注意力的人,这时也纷纷停下谈话看过来。
江梅弦已捂着腰倒在地上,手中的酒杯也不翼而飞。
罪魁祸首赵乐乐这时站起身,将筷子放回盘上,舔了舔嘴边红酒,向着白江天无声地动动嘴型,一字一顿的说:
“白,江,天,好,久,不,见。”
“轰”的一声,白江天好像突然间不知道三七二十一,大脑里只有赵乐乐的一句“好久不见。”
“我……”白江天想回她什么,但在这样的情景下,发生这样的事,他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江天扭脸抓起手机,以飞一般的速度冲出饺子馆。
赵乐乐笑了笑,也没追上去,蹲下身子,对在地上翻滚喊疼的江梅弦说:“他走了,你起来吧。”
江梅弦遂即跳起来,一点也没有被挥了一拳的样子,回座位,拿上包,一捋头发,走了。
赵乐乐扭过脸,坐回座位,拿桌上的餐巾纸简单擦了擦身上滴答的红酒,又继续吃起来。
饭局上其他人就这么看着她回身,落座,擦拭,吃……
赵乐乐吃着吃着感觉周围太过安静,一抬头,与周围看着她的人大眼瞪小眼,抽抽嘴角,说:
“大家吃啊,这饺子不错,得趁热吃。”
“哈哈,吃,吃”有粗犷的男同学咂咂嘴,觉着事应该是结束了,大大咧咧地招呼众人吃。
其他人看事件的主角都没事人样,也拿起继续吃,不过饭桌上不复之前那样热闹,也没什么人说话了。
赵乐乐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自个盘里的饺子,拍了拍身边朋友,还是走了。
等她出了饺子馆的门,饭桌上有维持了那么一闪时的平静,然后遂即,大家又恢复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