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清香所伴随的平静太短暂了,大年初一的上午就被许梦芬的一个电话打碎了。
许梦芬在电话里说,她已经在当地县公安局报案了,公安局也受理了,你就等着吧,要想没事就赶快把钱还给我。
紧接着,江海涛也给郑子超打电话,说许梦芬和他联系了,说了在公安局报案的事情,还说和他也有关系,因为项目毕竟是他运作的。
与此同时,温暖也接到许梦芬的电话,内容就是要还钱,语气近乎歇斯底里。
她的电话刚结束,温暖还没来得及向温煦解释或联系郑子超,江海涛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江海涛是用一个他办公室的座机号码打的,温暖当时还想了一下他还没有离京回老家过年吗?
他上来就说:“郑子超那个老乡,姓许的给我打电话了,她报案了。”
温暖应了一声说知道刚接到她的电话,江海涛马上接着说:“她问我有没有跟郑子超签合同,我说签了,她还说她给了郑子超50万块钱,问郑子超给我了没有,我说没有,温暖,你知道的吧,郑子超没给我钱,我后来还还给你们16万,那是我跟郑子超借的钱,跟这事没关系的。是不是,你知道的吧,那天你也来了。”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他反复重复着这个问题,温暖回忆了一下,回答:“是,那天你是给了16万,你和郑子超的账目你应该比我清楚吧,你们过多少钱,我并不……”
她正要继续往下说,电话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温暖可以确定那是许梦芬的声音。
温暖一下子明白了,江海涛在用手机和许梦芬通话,而他和自己的通话许梦芬正在听,他想让温暖回答的问题是证明他没有拿许梦芬的钱,他拿的仅是郑子超的钱而已。
温暖沉默了,没有继续,江海涛舒了一口气,打破了近乎凝结的沉默:“我得自保吧,我只想好好做生意,不想被牵扯进去,也许她就是想把我们都兜进去。我……”
温暖打断了他的话:“江海涛,这么多年你跟郑子超之间到底有多少钱的事情,具体的我都不清楚,但是我想你们俩个应该清楚。”
说完,温暖挂断了电话,又拨通了郑子超的号码。
郑子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他被许梦芬带给他的消息冲击了,这是他这段时间最担心的结果,他为此而烦恼,感到压力巨大,他可能也有些害怕,害怕事情真像许梦芬说的那样,警察会抓他,他也害怕这些结果对他以及他的周边所造成的影响,他会成为多少人的谈资,他的其他事情又该如何解决,他将面临多少舆论或者实际的困难。
每次想到这些,他都会更加没有头绪,矛盾,纠结,他知道自己错了,他急于理清他的错误的脉络,他想改正,但是时常他又找不到这根脉络了,他到底应该从何改起,一团乱麻一样的千头万绪,他迷茫了。
此刻他觉得温暖在电话里的声音好像好远,缥缈地回响着,他的脑子里空洞一片……
电话里温暖说了什么,又是怎么结束的,他好像都不是很清晰,他只听见温暖说让他先想想,然后再联系。
家里人乱了,郑子超的父母急切地询问他到底怎样了?是不是警察要来抓他了,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要多少钱,才能不告你呀?他的哥哥嫂子跟父母说他们没钱了,当初给郑子超做担保,房子到现在还在法院压着,山西的钱里也有他们的,要不把房子抵押给银行还能贷点钱出来,真是没有办法了。
父母更着急了,哥嫂又说要不你们去找大姐借钱吧,总不能看着老三出事吧。要不让温暖再到她娘家借钱吧,她的那些叔叔,舅舅姨妈,怎么也能凑出来的。
郑子超的脑袋嗡嗡作响,以前家里任何人有任何事都找他,等着他拿主意想办法解决。
现在他不能马上拿出办法了,所有人就都束手无策了。
他摸了一下兜里的车钥匙往外走,老妈拉住他问他去哪里?其实他也没想好要去哪里,但他想出去,透透气,静下来想一想。
大嫂李素英追到楼道里嘱咐他,你去找温暖吧,要不把她接过来,跟她商量一下到娘家想办法。
郑子超是想找温暖的,他觉得只有温暖能帮他梳理一下,在温暖面前他才能静下来,他才能思考。
但是坐在方向盘前面他没有马上启动车子,眼前的阳光明亮耀眼,闪动着早春特有的穿透力,空气纯净得带着一丝甜味,那些包裹着绒毛的玉兰花苞好像一下子就要喷薄欲出了。
他想温暖,他又不能马上去见温暖,他渴望在温暖那里得到他想要的安宁,他又觉得他没有权利以这样的现在的状态得到,他对于温暖的诉求这时应该算作一种索取,他还真地拥有这个资格吗?
当初他要给祖斌融资,温暖曾经明确地劝过他,只能帮到资金这一步,千万别把自己栓进去,谈好了条件让他们双方权衡,魏何有什么条件直接要求祖斌,能达到他们合作,不合适就算了。
可是他真把自己栓进去了,祖斌跟他说项目着急,他的其他工程正在进行,都将结算,只是时间的问题的时候,他轻信了他的承诺,他也认为这里只有时间的问题,他们的友情从小长大的友情足以支撑他的相信,结果他答应了魏何的要求。
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变成了祖斌欠他的钱,而他欠魏何的钱,所以魏何才可以告他,魏何还可以在法庭上从容的撒谎,说他根本不认识祖斌。
法官才有条件断章取义,把整件事情完全割裂开来,只追溯他的这部分责任。
那是因为魏何相信他可以还他钱,而他不能制约祖斌。
他要把温暖圈进来也是为了增大他要到钱的筹码。
给郑子超和魏何牵线的那个哥们儿在魏何跟郑子超要钱的时候,跟他说过,当时魏何给祖斌融资,祖斌并未提供担保,是他抵押了一块玉石给魏何的,现在魏何和郑子超翻脸,那就把那块玉石拿走吧。
至于魏何怎么处理不关郑子超的事。
他和魏何谈了这个解决方案,魏何请求他不要这样做,他担心玉石如果不能及时出手那么他的钱还是没有保障。
哥们儿把这个结果反馈给郑子超,郑子超不想魏何面临这样的风险,没有坚持用这个途径解决,结果魏何就势把玉石还给了那个朋友,解除了这层担保关系,也扫清了他诉讼郑子超的障碍。
他的心软,糊涂的心软,给自己制造了无法脱身的麻烦。
害人之心不可有,而防人之心呢?温暖问过他这个问题,保护自己是底线,也是责任。否则何谈保护家人?
在他泥菩萨过河的时候他还有立场为温暖做什么吗?他当时全心全力帮助的祖斌就这样把他扔在了半道上,那些信誓旦旦像一片片泡沫瞬间就可以无影无踪。而留给他的现实是他自己,他深爱的家,支离破碎,风雨飘摇。
他是一个成年人,一个成年男人,他如何可以做这样的游戏?
他执意要和魏何一起去考察项目的前一天夜里,温暖苦口婆心阻拦他,他们谈到了天亮,魏何打电话说到楼下了让他一起出发,温暖追到家门口问他:“你的老婆不让你去,你也要去吗?”
他没有回答,出了门。
刚下电梯他接到温暖的短信:“你还真地在意这个家吗?”他回了:“在我心里,家永远是最重要的。”真是这样吗?
这是温暖开始困惑却没有答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