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钟,办公室的椅子还没坐热,在市公安局东城分局任治安科副科长的何晓刚着装来到电视台通讯科副科长办公室。身高一米七六的何晓刚,身材略显单薄,但并未影响他身着警服的视觉效果,大盖帽下白净的脸颊透出一股逼人的英气。林灵喜欢看到何晓刚身着警服时的样子。
何晓刚之前来电视台找过林灵,今天一进门,他就说:“当官了是不太一样,我一说来找林副科长,外面的人格外客气。”“太夸张了。”林灵上前跟何晓刚握了握手,示意请坐。赵光明进来给何晓刚递上一杯茶水。何晓刚道了谢,接过水杯,用眼神告诉林灵,开始有部下进来主动倒茶了,看来真的是不太一样了。林灵想起早上进办公室的时候,同事们打招呼的时候都是面带笑容,看来真的与往常有所不同了。
何晓刚坐下来,说:“我今天来主要是把关于你10月4日被人打伤的案情跟你汇报一下。”
“别拽词了,赶紧说吧。”
“打你的人已经全部归案,最短的拘留7天,胡义拘留14天。”
“胡义是谁?”
“就是打伤你的那个人,外号叫胡子。”
“那个外号叫老蛋的呢?”林灵说,“这个混蛋最阴,背后下刀子,幸亏没被他捅着。”“他拘留10天。”不等林灵表达意见,何晓刚直接补充说,“他虽然动了刀,但没有刺中你,没有造成什么后果。”“我明白,不说他了。”林灵问,“那天,幸好警察及时赶到,不然……”
“不然也没啥大问题,当时那种情况,有肖严助阵,等让你缓过神来,肯定得把那几个小子打个半死。”
“要是放在两年前的话,估计就是你说的那种情况了,现在不会了。”林灵说,“你知道, 819案那次之后,我几乎再也没动手跟人打过架。”“我理解,这说明你真的长大了,慢慢地成熟了。”何晓刚知道819案。两年前的8月19日,两伙人在人民公园门前打群架,其中人数明显偏少的一伙人当中包括大雄和二黄等人在里面,正巧路过的林灵担心大雄和二黄吃亏,便上前劝架建议双方讲和。另一伙人倚仗人多势重,拒不听劝大打出手,甚至将林灵一起殴打。在那场激烈的打斗当中,一个年龄不到十八岁的少年被林灵打倒在地上,后脑磕在石阶上受到重创而被送到医院抢救,后来经过近半年的住院治疗仍留下了严重的脑外伤后遗症,至今生活仍然不能自理。
提起819群斗案,林灵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何晓刚安慰说:“那件事法院早有定论,你属于正当防卫,那天完全是一个意外,你的初衷是好的。”“好心搞不好往往会办成坏事。”林灵皱着眉头说,“我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天不是我参和,也许就不会有人被打成重伤,我可能是多此一举。”“话不能这么说,任何事情有谁能从一开头便预知结尾呢。”何晓刚说,“书归正传,我今天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你明确地告诉兄弟们,谁也不要再找胡子他们报仇,这件事到此结束了,可以吗?”
“当然,你放心吧。”
“那我就放心了,不能再出事了。”何晓刚说,“这段时期,社会治安实在是不好,不,应该说是治安形势严峻。”
“听说,中央要进行第三次全国严打,是吗?”
“全国性严打没听说,全省正在开展重案侦办专项行动呢。”何晓刚说,“昨天,市局布置任务了,要集中破几个大案,打掉几个犯罪团伙,特别是这段时间频频发生的拦路强奸案,上面要求限期破案,为了这个,市局成立了专案组,从分局把我调到刑警大队支持工作,当副队长。”林灵露出笑容,说:“我早就说过你是个做刑警的好材料,你肯定能干好。”“知音呀,朋友能成为知音者,幸也。”何晓刚起身说,“我得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你是刑警,我最好别有事找你。”
“话不能这么说,刑警也有生活,也要和好朋友一起聚聚呀,喝酒的时候可以找我呀。”性情刚愎的何晓刚一向有些孤芳自赏,但他也需要志趣相投的好朋友,林灵就是其中为数极少的一位。何晓刚的纪律性很强,提醒林灵说:“市局布置任务的事不能对外扩散,我刚才透露的有点多了。”“不就是公安局成立了侦破强奸案的专案组么,这算什么秘密呀。”林灵开玩笑说,“最近发生了好几起强奸案,你说这个强奸到底是什么滋味?”“不知道。”这句话让何晓刚有点意外,他看着林灵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你做了,那我就是公安局长也救不了你!”
“瞧你,书生气了吧,我只是随便一说。”
“那就好。”何晓刚站起身说。
林灵送何晓刚走出办公室,在门口遇到了宋西廉。林灵给二人做了介绍,二人握手互相问了个好。然后,何晓刚匆匆地离开了电视台。林灵问宋西廉:“科长,来找我有事?”“有点事,去你办公室说吧。”宋西廉跟林灵一起回到他的办公室。
林灵的家教很严,他知道尊老爱幼,也懂得尊重上级。宋西廉是他的上司,上司来到办公室,他就不能一屁股坐回自己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而是请宋西廉先坐到沙发上,然后自己再坐到另一个沙发上。
宋西廉刚坐下,就说:“找你有三个事儿,第一呢,市委宣传部要拍一部反映改革开放十年以来临石的商业大发展的纪录,拍摄和制作都请省台来弄,要求市台全力配合,刚才省台的摄制组来人了,他们要借一些设备,咱们科必须无条件支持。”林灵点点头。宋西廉继续说:“他们还需要帮手,前期他们只需要借两个摄像师,以后需要什么人手还不知道。第二,包局长……”
话说到这里,赵光明进来给宋西廉倒水。宋西廉客气地接过杯子说:“以后倒水的事让新来的小青年做,不能惯他们一身毛病。”“知道了。”赵光明看了宋西廉一眼,退出办公室。宋西廉说:“这第二个要说的就是小赵,刚才台长找我谈话了,咱们科要再任命一个副科长,就是赵光明同志。”
林灵没有掩饰诧异,不解地说:“通讯科一直是一正一副,从来没有两个副科长,这算是机构改组的开始?还是因为我这个副科长刚当了半天就休息好几天上不了班?”“你想多了,跟你没啥关系。”宋西廉说,“我判断,小赵提副科长只是个过渡,我估计最快过了元旦,最慢过了春节,他就平调其它科室了。”
“元旦的话,他提拔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月。”
“但是,从年份上看,却跨过了一个年头呀。”宋西廉似笑非笑地说,“这就是学问,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你慢慢地会知道的更多,等有一天你当上台长、局长什么的,你会发现这些都不叫事儿。”林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说实话,我个人挺喜欢小赵,他有眼力见,做事还算踏实,就是能力一般,论专业能力刘技师比他强多了。”“专业能力强的人让他干好本职工作,专业能力差些但会说话、会办事,正好适合当领导嘛。”宋科长干笑了两声,“对了,还有第三个事……”
宋西廉一说到还有第三个事,林灵不禁立刻想到了燃料站一事,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事,而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果然,宋西廉说台长刚才问他燃料站问题的调查进展,他暂时搪塞过去了,不过,台长还会再问起这个事,而且很可能这几天会直接找林灵了解情况。林灵想试探宋西廉的真实意图,便说:“前段时间事太多了,这两天我把手里压的杂事处理完,下周一开始,我全力以赴调查燃料站,尽快查它一个水落石出。”“水落石出?”宋西廉眯起眼睛说,“就怕水落之后不光是石出,还有其它有的没的都露出来了,到那时候大家都会难堪,所以这个事,你得好自为之呀。”
“科长的意思是让我得过且过?”
“我可没这个意思!”宋西廉连忙摆手,然后颇有意味地笑着说,“你自己慢慢悟吧,有些话,我说早了,你也理解不了。”“嗯,我在慢慢成长。”林灵诚恳地说,“不管如何成长,我都忘不了,科长对我有知遇之恩,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报答不必了,知遇之恩言重了。”宋西廉也面露真诚,“其实,我只是觉得你有理想、有抱负,是可塑之才,应该给你机会。专业能力强,又会说话,又会办事的人更得有当领导的机会呀,不然社会还能进步嘛。”“科长!我啥也不说了!”林灵颇受感动,双手抱拳以示敬重和感激之情。宋西廉满意地笑了,说:“以后,你也是领导了,不能再一口一个科长地叫了,以后就叫我老宋吧,我听着顺耳。”
“那不太合适吧,我都叫习惯了。”
“那就私下里叫。”宋西廉不容置疑地挥了挥手。林灵只好点了点头,他很庆幸自己能遇上这样的上司。
宋西廉喝了几口茶水,询问了林灵的受伤情况,闲聊了一会儿之后,说:“中午,台里请客欢迎省台来人,台长特意点名让你出席。”
“准确地说,是坐陪,或者叫陪酒更准确。”
“又矫情,你得这么理解:坐陪也是一种资格,有时还是一种机会。”说完,宋西廉起身拍了拍林灵的肩头,离开了林灵的办公室。
宋西廉走后,上午的时间已经过了十点钟,小半天就这么混过去了。林灵正准备处理手头上的几份工作,忽然接到了延安的电话。延安在电话里说,据大雄所在的厂工会主席说,大雄国庆节之后,好几天没去上班了,他旷工的天数已经累计将近一个月了,如果够一个月厂里就将按自动离职处理。所以,延安想叫上林灵一起去找大雄谈谈。林灵看了看表,跟延安约定下午两点汇合,然后一起去找大雄。
如果是以前,接到延安这类电话,林灵就会心烦意乱,无心做事。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林灵遇事渐渐地不再过分焦躁了。他加快速度着手工作,因为下午科里的事又得全部放下了。
中午,台长亲自设宴为省台的同行们接风洗尘。坐陪的林灵有些心事,明显不在状态。好在省台的同行们也无心恋酒,宴席上的气氛很轻松。值得一提的是,在宴席上林灵结识了省台制作中心的编导徐枫。两人一见如故,在后来的摄制工作中,林灵尽全力为徐枫提供了很大的帮助,而林灵在协助过程中也学到了很多新东西。与徐枫的结识对林灵的未来产生了十分重要的影响,这是他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