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被雨后初阳变作极淡轻烟,笼罩在翠绿山峦上。
溪水清澈流淌,经过半山那座占地不小的庭院后,往下坡的水势加剧变急。
而那座庭院,尽管被烧了一连五室,但环簇它的几个小院仍还有不少深闭的屋门。
夏昭衣拄着竹杖,有些不解的看着这片山头的构造。
前世与劫匪强盗这类职业从未打过交道,所以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是这么的不讲究。
这片山脉风水尚好,可后院这些房屋构造怎么看都像是请邪入门,自取灭亡。
另一边山头与这边仅以东南处的宽大栈桥相连,那边被山体和高楼遮挡了视线,她暂时看不到整体的布局。
夏昭衣蹲下身捡了四粒石子,轻轻投掷在地。
三阴一阳,此卦为对方而起。
宣延二十二年为丁亥。
那么如今宣延二十四年,是为己丑。
今日为六月十三。
丑年二数。
六月六数。
十三十三数。
总得二十一,除八得零五,上卦为巽卦。
申时为九,总得三十,除八得零六,下卦为坎。
上巽下坎,得风水涣。
下下卦。
意指人心涣散,四方流溢,土崩瓦解。
三十除六得五,涣卦第五爻动,变涣卦为山水蒙卦。
中下卦。
也不是什么好卦。
夏昭衣抬头看回那片屋宅。
对于梅花易数,她向来点到即止,再深入下去就会以人的主观臆测占多。
但今天算的这卦,倒是常如师父所说的,天道客在,命定有声。
夏昭衣拢眉,脑中又忆起昨夜被捅死的灰衣女人。
那张女人的面貌她真的不陌生,也不是街上偶遇的那种匆匆一瞥,可是在哪见过?
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萦绕心头。
半响,寻思未果,夏昭衣轻摇头,散去这些思绪,想不出便不想,徒生困顿。
再看一眼天色,余下几日怕都不会有日头了。
……………………
因为一场雨的缘故,卞八爷他们回来较晚,后院一得到消息便开始忙碌奔走。
卞夫人正在卞元雪院中。
被骂了整整半日的卞元雪终于忍无可忍,皱眉叫道:“做错事情还罚不得吗,那些个贱人贱命的东西,我不过罚她们跪一个时辰而已,谁知道她们那么经不起罚!”
“我再三说了,你欺负你自己的丫鬟就算了,你连那几个贱人的丫鬟也去对付,弄死了怎么办?”卞夫人怒道。
“我想弄死谁就弄死谁!惹我的人我想杀谁就杀谁!”
“你,你……”卞夫人看向坐在另一边,进来就没有说过话的卞元丰。
“二郎,你来说说她!”
卞元丰神情阴郁,冷冷的看了她们一眼,没有开口。
前厅呆不下去,他才同卞夫人一起坐在这里,早知道她们这么聒噪,还不如去前厅。
“二郎!”卞夫人又叫道。
“我出去走走。”卞元丰说完便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二郎!”
卞元丰已经迈出了房间。
月色惨淡,地上水坑深一个浅一个,卞元丰下来台阶,恰好看到自己的小厮匆匆跑来。
卞元丰停了下来,看着他。
“二少爷!”小厮也看到他,忙小跑过来。
“打听的怎么样了。”卞元丰沉声问道。
小厮左右看了眼,确定无人后说道:“被捅死的那个女人叫林又青,是两年前抓来的,一直关在地房里面,我听说鲁贪狼和李德辉他们喜欢去牢里面……弄弄她。”
“弄弄”这两个字被小厮说的暧昧。
卞元丰挑了下眉:“弄?”
“就是弄。”小厮不怀好意的笑道。
“那她是怎么出来的?”
“肯定是有人放出来的,下面的锁可不好开,大少爷那边正在查是谁给开的锁。”
“他在查?”卞元丰有些讶异,而后冷笑,“这个草包第一次长了脑子。”
“不能这么说,少爷,那个女人可是烧了后院啊。”
“对,”卞元丰点头,“他查只是想罚人,找个人出出气,我查却不一样,有人放这个女人出来,肯定没存什么好心。”
“是啊,少爷,您比他聪慧多了。”
“这个放林又青出来的人后面肯定还会有其他动作,你多找点人手去后院盯着那些仆妇和童奴,前院这边盯紧龙虎堂。”
“嗯!”
卞元丰抬脚朝前面的月洞门走去。
山寨正大门进来,有一条笔直的石砖路,直接通往一个大堂。
大堂造的宽,跟重宜府外的流云寺大堂一样宽敞,这个大堂被卞老太爷取了个名字,叫龙虎堂。
山寨里大大小小的贼寇都聚在这里吃喝,能容纳一千多人,而这一千多人的饭量还有平日的衣物,都得靠后院那少得可怜的仆妇童奴们打理。
跟平常不一样,现在大堂里的气氛不太好。
今天出去了六百多人,骑马想去石桥县干一票,恰好碰上了兆云山南边的回风帮也想在这“打猎”。
两帮马贼动起手,谁都没有占到便宜,而他们不但死了十二个弟兄,还损了七匹马。
当时场面太乱,马的尸体都忘了带回,估摸现在不是被回风帮拖回去切马肉吃了,就是便宜了那群饿死鬼附身的流民。
而他们吃的这是什么?
又硬又难闻,连酒都被串了味。
卞八爷生得虎背熊腰,高大魁梧,喝了口酒直接将酒碗砸了出去:“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