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神情恍惚,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待这两字说出口,她身体猛地一滞,连自己也怔住了。
“铮”地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那抹白衣如雪的男人未曾回首,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整个人连同着琴便消失在原地。
长歌心膛一惊,急忙追寻而去。
一路飞掠过假山磐石,当长歌追寻到皇城之下时,那抹白衣如雪的身影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而此刻,一袭明黄袍的俊朗皇帝,正携带着后宫莺莺燕燕,及皇嗣等众位朝廷大臣站在城楼之上,无非也就是说些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之类的话,气氛倒是相当融洽的紧。
长歌目光远远落在城楼那一袭黑袍颀长傲岸的少年身上,想来他也定觉得百般无聊,众人都面色红润、春风满面的,唯独他神色淡漠,一张俊朗的脸淡漠得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旁边有大臣向他低语,他也只是随便附和几句。
这凡界的新年也不外如是。
长歌正欲转身就走,忽地,城楼之上有太监尖锐着嗓子高喊一声:“皇上小心……”接着,便传来了大臣及众位嫔妃的尖叫。
长歌下意识地转回身,便瞧见城楼之上正乱成一团,一个黑衣蒙面人提着剑朝中央的皇帝刺了过去,那剑泛着凌冽的寒光眼见便要刺入皇帝心脏,刹那,不知从哪冒出一个男人如闪电而来,挡在了皇帝的面前。
“噗!”地吐出一大口血,男人身体蓦后倒地。皇帝急忙将他搂住。
那黑衣人眼见无数名御林军冲了过来。他自知不是对手,将剑从男人胸膛拔出,飞身下了城楼,掩藏在慌张逃走的人群之中,借着夜色逃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之间。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翰儿,翰儿……”向来端庄贤淑的皇后脸色大变,慌乱地走至皇帝的身边,摇了摇此刻昏迷不醒的男人,一双凤目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翰儿,你快醒醒啊,快醒醒啊……”
“太医,快传太医……”皇帝胸膛剧烈起伏,急忙开口。
须臾,便匆忙上来一群人合力将那李翰抬了下去,原本准备好的盛宴便因这变故提前结束。
在场的众人很快便散得一干二净了。
城楼之上,那一袭黑袍的少年却仍停在原地,长歌目光深邃地望向他,显然少年也注意到了她,朝她所在地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李桢面色终于有了丝丝波动,俊朗无俦的脸荡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夜色之下,那半张面具竟然份外柔和,长歌不由得微微楞了楞。
有下人上前,在李桢耳畔低耳几句,李桢目光幽邃,颔首,目光再次望了一眼长歌,拂袖,抬步离去。
纵然隔了很远很远,长歌依旧听清了那名下人所说的那句:殿下,您吩咐之事已经办妥。
果然是他……
长歌眉头微皱,人已跟了上去。
椒房殿内,一片静谧,殿内的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声。
此刻,一位身著朝服的中年男子坐在床榻上,单手搭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脉搏上把着脉。
皇后与皇帝屹立在侧,紧张地望着他。许久,皇后见他仍未说话,便焦急道:“吴太医,翰儿怎么样了?”
吴太医收回脉博上的手,起身,禀告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四皇子暂时无碍,他只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他顿了一顿,又有些犹犹豫豫道:“不过……”
皇帝皱眉,沉声道:“不过什么?”
吴太医恭敬鞠了一躬:“不过这箭上被下了一种非常特别的毒,若微臣未曾猜错,此毒名为‘虚引’,需要以至亲之血喂养才方能解毒。”
“什么?”皇后身体虚弱地一晃,幸亏她身后的婢女及时扶住才没有跌倒,她急忙走到太医身边,毫不犹豫道:“那便用我的血。”
吴太医低首道:“娘娘……这,恐怕不妥。”
“为何。”皇后厉声道:“你都说了用至亲之人的血,翰儿是我亲生的,难道我还会害了他不成。”
门口处,李桢便听到皇后冷冷向太医质问出声,他眉眼微动,不动声色地踏入进去。
吴太医急忙解释道:“娘娘,微臣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这血最好是亲生父子之间相溶的血……恐怕得需要皇上他……”
“还等什么。”在旁一直沉默的皇上骤然出声,将他的话给打断:“来人备碗!”
大太监总管听后,立即转身吩咐身后的婢女着手去办,须臾,那婢女便拿了个玉碗上前。
太医伸手接过,然后递了一把匕首交到皇帝手中,皇帝伸手接过,撩起袖袍,迟疑了一瞬,往手臂一割,殷红的鲜血顿时如泉涌喷出,滴答滴答地掉落在下方的玉碗上,顷刻,那玉碗便已满了大半。
“可以了,可以了……”
吴太医见差不多了,忙吩咐太医院的助手为皇帝包扎,随后,将早已准备好的药粉倒入那血液之中,将那血喂入李翰嘴中。
当最后一滴血喂完,吴太医起身复命之时,却不料那殷红的鲜血,竟然从李翰的嘴角里缓缓流淌了出来,而他原本苍白的脸,开始已肉眼能见的速度慢慢变成乌青、发黑,“噗”地一声,李翰吐了一大口黑血。
“翰儿……”皇后急忙走上前。
“怎么回事?”那皇帝沉眼望向吴太医。
吴太医面色惊讶,似乎也未曾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按照他多年行医经验,理应不会错才对。
他向皇帝微行了礼,道:“请皇上稍等片刻,让微臣在替皇子把脉。”说完,他伸手,再次探上李翰的脉博,突然,脸色骤地一变。
“如何?”皇后紧张地望着他。
吴太医面色惊恐,噗通一声,被吓得跪地,头俯在地下,连抬也不敢抬。
“怎么了?”皇帝见他此番模样,不悦开口。
吴太医颤抖着声音道:“启禀皇上,微臣……微臣才疏学浅,还不太敢确定自己所把的脉象,请求皇上再派其它太医给四皇子把把脉。”
皇帝骤沉了呼吸,吴邦的医术他又岂会不知,论医术而言,这太医院还未有几人能有他这般能耐。
心中隐隐意识到什么,皇帝锐目一凝,复杂地望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李翰,继而朝其它在侧的太医沉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去给四皇子把脉!”
“是……”
接着,椒房殿内所有的太医纷纷上前,挨个挨个的为李翰把脉。
第一个太医把完脉象之后,脸色闪过一丝惊恐,噗通跪地;第二个太医上前,把完之后,脸上同样出现惊恐的状况,又噗通一声跪地;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纷纷跪地。
四周一片死静,气氛比之之前更压抑的令人窒息。
众位太医面面相觑,见彼此之间的表情,终是统一得出了一个结论。
“皇上……”其中一名年纪较老,资历稍深的太医俯地一拜,其余的太医纷纷俯地。
“经过微臣们商讨,现已确认,吴太医诊断无误,不过……”
皇帝冷声道:“不过什么……”
那老太医犹豫了一瞬,吞吞吐吐道:“这血不相溶,所以四皇子才会如此!”
什么!!
如惊雷坠地。
话一出口,这椒房殿顷刻一片喧哗。
血不相溶,岂不代表四皇子李翰不是亲生的……
四周之人立即窃窃私语了起来。
“放肆,你简直是胡说八道!”皇后大声怒斥,全然没了往日温柔端庄的模样,她伸手狠狠指着那名太医,怒声道:“来人啊,他居然敢污蔑皇家子嗣,将他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郑皇后语音刚落地,便有几句御林军上前,准备将那名老太医拖下去。
“皇上冤枉啊……”那老太医苦苦哀求道:“微臣绝对不敢有半句虚言……”
那群跪地的太医异口同声:“请皇上明鉴,微臣们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皇帝脸色阴沉的不像话,若是一个太医如说,尚可归咎于误诊,但……数十个太医同时咬定,这又如何解释?
他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狠狠望向皇后。
一名长相颇为平凡,但给人感觉极为舒适,小腹微隆的贵妃上前,轻声道:“皇上,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误会?”在旁的李贵妃忍不住捂嘴轻笑:“芸妹妹的意思,是这里所有的太医都是庸医,刚才这数十个太医所把的脉都是误诊啰?”
皇后目光如炬的瞪了一眼李贵妃,噗通一声跪到皇帝的面前,痛哭着:“皇上冤枉啊,臣妾这些年待您如何,您岂会不知,若翰儿不是您的儿子,他又为何会为您挡下这一剑?”
“谁知道呢?”李贵妃花枝招展地一笑:“没准是有人贼喊捉贼呢?”
李桢的目光落在皇后身上。
皇后身体猛地一僵,怒瞪着她:“李蕊,你怎么意思?”
李贵妃妖艳一笑,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走到皇上的身边,望着那白布包裹着伤口,一脸心痛道:“倒是可惜了皇上爱子如命,原以为用了此血,便能救回四皇子的性命,没想到,却因此加重了他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