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一以后,温度开始升高,由于没有下雨,天气显得又热又燥。
农村麦子成熟前后与春节前后,是两段老人死亡的高发时间段。大概与这些时间天气变化剧烈,老人身体不能适应剧烈的天气变化有关。
今年小满以后,先是小龙山有几个老人陆续死去,接二连三大龙山又有数个老人离去。
唐树贵这段时间忙坏了。他的鼓乐队根本就没有停歇过。忙了东家忙西家。
自家麦子按说该浇灌浆水了,他也没有时间管。因此也只有靠天吃饭了。
这天晚上唐树贵突然来到郑好他们家。说有件事情需要郑好帮忙。郑好因为又是帮忙照看孩子呢,就爽快答应。出乎意料的是唐树贵是请他去给鼓乐队帮忙。
原来,唐树贵鼓乐队中吹唢呐的那人这两天得了痄腮,两个腮帮子肿的像是个气蛤蟆。说什么也吹不动了。保守估计,没有十天半月好不了。
可是最近丧事多。昨天又来了活。田村一户人家死了老人,让他们过去。唐树贵对郑铁山说:“郑叔,让郑好明天跟着我们鼓乐队去帮忙,我肯定不会亏待他的。”
郑铁山说:“行,让他跟着你去锻炼锻炼,什么钱不钱的,说这些就见外了!”
郑好为难地说:“我根本不会吹喇叭啊。”唐树贵说“没有关系,吹喇叭可以让其他人吹,你去跟着敲锣,这个简单,到时我教你。倘若领悟能力强,估计两天功夫就应该可以了。”
郑好说:“那我就跟着去试试。”就这样把事情说定了。第二天,天蒙蒙亮时候。郑好唐树贵一起骑车去了田庄。
来到田庄村口,看到有三个人在村口大槐树下等着他们。
唐树贵下了车与三个人打招呼,并且捎带把郑好与他们分别作了介绍。
这是个以唐树贵为主的鼓乐队,由五人组成,每逢红白喜事,他们都不可或缺。
从唐树贵口中郑好知道,这三人中矮胖那个叫老严,约莫五六十岁年纪。总是笑呵呵的,看上去很有种亲切感。
鼓乐队中唯一一个女人,是老严的女儿,名叫秋燕,长得模样倒也周正。只是脸膛黑黑的,一看就是一副庄稼人的模样,平时除了参加鼓乐队,肯定也干过不少农活。
秋燕爱说话,看到郑好说:“吆,兄弟,今天咱们鼓乐队的打锣可就指望你了。”郑好说:“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希望姐姐能够多多指教”。秋燕笑了,说:“吆吆,看不出,你的嘴还挺甜啊。”
老严笑着拍拍郑好肩膀说:“好好干,从最基础干起,以后再让树贵教你学吹喇叭,倘若学会了这门手艺,附近十里八乡有的是活,只要你小子不偷懒,绝对吃喝不愁。”
还有一个年轻人在他们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抽烟。从唐树贵口中郑好知道对方叫水生。
唐树贵介绍完,水生礼貌性得对郑好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又埋头抽烟,一颗接着一颗,看样他的烟瘾挺大。
郑好他们来到主家。对方已经在大门口给他们支好棚,摆好酒席。整鸡整鱼,上好的煤城老窖。落座后,几人纷纷掏出自己的乐器。
郑好这才知道,几个人各有分工。唐树贵负责吹唢呐当地人叫喇叭,唢呐有特制的小嘴,能吹出各种不同的音调。
老严吹笙。看他胖胖身子,似乎这个乐器刚好适合他。秋燕是打镲的,水生本来是打锣的,今天只能吹唢呐了。原来他们这支鼓乐队有两个唢呐。
唐树贵把锣交到郑好手里,他告诉郑好,“锣属于金属鸣响乐器,无固定音高。其音响低沉、洪亮,余音悠长持久。通常,锣声用于表现一种紧张的气氛和不祥的预兆,具有十分独特的音响效果。”
其后他又教给郑好锣的具体敲击方法,首先是如何提拿锣,然后是如何拿木槌跟着节奏敲打锣。
而后简单介绍了怎样跟着他们的节奏敲击。郑好仔细听,认真记。
最后唐树贵说:“敲锣看上去简单,但是对于从来没有学过乐器的你,掌握起来有些困难。好在这些天,我们每天都有活。熟能生巧,希望两三天内能够跟着节奏打些简单曲子。”
秋燕说:“树贵哥,让郑好一个从来没有学过鼓乐的孩子,两三天就学会敲锣,也太过强人所难了吧!当初我跟着爸爸学这个,学了一周还不得要领呢!”
旁边老严点头说:“是啊,看着简单,做起来难啊!”接着对郑好点点头说:“年轻人,好好学,三天不行就一周,再不行就半月。”
唐树贵责备老严说:“你这是和稀泥,半月可就耽误事了,勤练多练,最迟一周必须熟练跟上我们的节奏。”郑好点头。
接下来,客人没有来,他们先是吹奏一曲大开门与小开门。唐树贵利用吹唢呐的间隙指导郑好跟上节奏的技巧。
很快天就大亮起来,早来吊唁的客人拿着花圈来了。郑好与唐树贵他们一起跟着孝子贤孙迎出庄子外。这时他们吹奏的是一支老曲子,名字叫一枝花。
唐树贵担心郑好人多慌张跟不对节奏,嘱咐郑好不用敲太响,可以试着跟跟看。去的时候,郑好打锣还常常打不到点上。
回来时候,已经差不多能够跟得上节奏了。虽然总有些差强人意,但已经有那么回事了。老严连连点头。秋燕也夸赞郑好不简单。
坐下喝过几口茶后。唐树贵吩咐说:“今天我们迎丧就吹奏一枝花为主。”众人知道他目的是让郑好能够学会这首曲子。这首曲子哀怨婉转,激昂奔放,郑好深感兴趣。
休息时间,老严他们聊天说话。郑好脑子中则思考者着这首曲子的旋律,想着自己何时应该跟着节奏敲锣。
半小时后,又有哭丧宾客来。郑好跟着他们的节奏一下一下,击打的恰到好处。
回来重新落座后。老严惊喜地问郑好:“老弟,行啊,这么快就找准点了。跟的节奏很好,从前练过?”
老严已经改称呼,把小子改为老弟了,郑好说:“没有,这是第一次接触乐器。”
秋燕不相信地插嘴说:“这怎么可能,从前绝对是学过音乐方面的东西,不然怎么这么快就可以跟节奏跟这么准。”郑好笑了笑,他不想多做争辩。
中午客人吃饭时候,秋燕站在门厅下,向着宾客吃饭的丧棚,唱了一首豫剧朝阳沟银环下山。唱的高亢响亮,动听悲切,引来众人不停地喝彩叫好。
这其间,唐树贵又给郑好就一些不足之处做了针对性点拨。就这样,中午时分,郑好打锣已经相当熟练了,待到再次吹奏一枝花时候,郑好娴熟的跟着节奏,一下一下,分毫不差。俨然成了鼓乐队一名老手。
秋燕对郑好说:“你行啊,跟得比我都好。”一向默不作声的水生指着郑好对唐树贵说:“他有音乐方面天赋”。唐树贵很高兴,拍拍郑好肩膀,点点头,意示鼓励。
就这样,等到晚上出丧,郑好已经领悟了打锣技巧,无论是唐树贵他们吹奏多么高难度曲子。他总能跟进衔接完美,手中的锣击打的恰到好处。
这时候唐树贵吹得卖力,老严吹的精彩。秋燕吹的动情,郑好的锣声一声声悲怆泣厉,动人心魄。孝子贤孙哭得呜呜咽咽。旁边观看热闹的田村人把他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这时候八十多岁的一些老太太与老头就对着自己孙男娣女说:“看看人家办的这丧事,真是排场。这支鼓乐队吹的真好,是哪里的?”
有人回答说:“好像是龙山的。”“他们吹的真好,真卖力,以后我百年后也要找这帮子人给我吹。”
病人埋葬以后。主家给他们结了一天的工钱。一共是一百六十元。
唐树贵接到钱后,立即把钱分给众人,他自己四十,剩下一百二每人给了三十。看到唐树贵递过来的三十,郑好说:“树贵哥,我是学手艺的,钱就算了吧!”
旁边秋燕说:“学手艺本来是没有任何收入,这些钱按说都是树贵哥的。”
旁边老严说:“郑好只是学了一早晨,其实后面打的已经像是一个熟练老手了。”唐树贵说:“郑好是我请来帮忙的,算不得学手艺。我应该给他全部力气钱。”
说着把钱塞到郑好兜里。郑好想不要,拿出来要还回去,唐树贵严肃说:“这钱到你兜里就是你的了,万万不能再给我,咱们这是有规矩的。”
老严摆手说:“收下吧,收下吧。不要再客气了。”
老严拿起桌子上剩下没有喝的酒问郑好:“把它喝了,路上不冷。”郑好摇头。其实这个时节了,哪里有一点点冷。老严说:“你们不喝我喝。”说完仰头喝下去。秋燕提醒说:“爹,不能喝多,你胃不好。”
几个人收拾好锣号等家什,装上车子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夜空月光皎洁,他们骑上车子,各自蹬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