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道枫起身,一步步地走到章嬷嬷面前,“刚刚嬷嬷说了啥?我竟然没有听清。”
章嬷嬷愣了一下,道:“大姑娘怕是听错了,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道枫道:“是吗?嬷嬷是哪个院子里的,感觉很少见到,觉得有些眼生。”
章嬷嬷道:“我本来是派到外边闲乐堂当差的,那边院子如今都关着,用不上什么人。里面倒是人手不够,便把我叫进来在堂姑娘院子里帮着干些活。”
“怪不得,嬷嬷原先在外面侍候,怕是不太清楚里边的规矩。”道枫收住笑,正色道:“嬷嬷如今在姐姐院子里,姐姐若要茶水点心,嬷嬷自去茶房要就好了,并不用再另外使钱的。”
这时,有一个婆子喊着:“章姐姐,你可快一点,拿个钱都这么慢。”进来了院子。道枫一看,来人就是自己院里的韩嬷嬷。
韩嬷嬷道:“哟,大姑娘也在呢。这是怎么了?”
章嬷嬷说:“大姑娘正说我呢,说后院里侍候的人找茶房要东西用不着给钱。”
道枫说:“正是呢,韩嬷嬷,我们屋里的人去茶房要茶水点心,也是另给了钱的吗?”
韩嬷嬷迟疑了一会,笑道:“这个,我到是很少上茶房,并不是很清楚。”
“既然如此,红薇,你先去我们屋喊春桃姐姐过来,春桃姐姐必是清楚的。然后再去夫人院里,请一位姐姐带着管茶房的婆子过来问话。就问问她,我们这后边院子里的,要了几次茶,收了多少钱?”
说完,道枫转头回屋坐着等候。道桐在一旁小声劝说:“妹妹不必如此生气,这些子小人嘴碎,她们自抱怨她们的,何必和她们一般见识。再者,我本也就不是这府里的人,她们不乐意被我差遣,想多要些银子,给她们也就是了。今日是因为弦琴不在,平常也不会理她们。”
道枫想喝茶却无茶可喝,“姐姐说得哪里的话,这些人若是不知道姐姐是哪里来的,怕是也不知道我是哪里来的了,也未必就把妹妹我当这府里的正经姑娘了。再来我倒不是为了姐姐出头得罪人,也不是为了她们抱怨。为得是这些人糊弄我们新来年纪小,两头骗了蒙钱。”
外面两个婆子嘀咕了几句,韩嬷嬷笑着进来了,“姑娘怕是听差了,这钱不是给茶房的,是给屋里人跑腿的辛苦钱。”韩嬷嬷又道:“大姑娘刚来,府里规矩还不太清楚,原先府里的规矩就是要给跑腿的人赏钱。但是大姑娘毕竟是大姑娘,大姑娘即使没给这跑腿钱,说要点什么,底下人想着也就端来了。”
道枫倒是笑了,“这原来是我不懂规矩。”
韩嬷嬷说:“这原先就是府里的规矩,京里的大户人家都是如此行事。”
这时青蔷在一边柔声插道:“您老别争着眼睛瞎说了,这地方在府里待过的不止您二位,在旁的府邸里做过的的也不少,不要拉我们下水。”
韩嬷嬷呛声:“你这小丫头也是才来,没在府里呆过,你懂什么?”又对道枫说,“姑娘要是不信,叫云婆子窦婆子来一问便知。”
道枫刚想呛回去,“这几个婆子成日和你们一起摸牌吃酒,当人看不见?”
春桃和夏梨一起进来了。夏梨对众人说:“夫人已经知道这事了,也已经找人来问过,院里侍候的人都自有月钱,府里并没有后院的女眷们要茶水点心还要另给钱的说法。”
韩嬷嬷道:“这府里原就是这么干的,月钱是月钱,另给的是跑腿的钱。我待了这么些年,能不知道,其他人待了时间不长,不清楚,净瞎说。”
夏梨不理她。春桃对道枫道:“夫人请姑娘过去”又对两个嬷嬷说,“夫人让你们过去在屋外候着。”
路上章嬷嬷嘴里抱怨:“哪家姑娘不是敬着屋里的嬷嬷,还时不时给点打赏吃茶喝酒。不过要了几个辛苦钱,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如此大动干戈正经来查。”
夏梨在边上听见了,笑道:“嬷嬷可是糊涂了。人家府里姑娘哄着嬷嬷,那是因为有着自小奶大的情分在。嬷嬷又有什么情分?再说了,没得您老嫌弃人家姑娘,人家姑娘还得供着您的道理。”
道枫来到张夫人房中,房中只有何姑姑并何姑娘,其他丫鬟嬷嬷都在屋外候着。
张夫人问道枫,“这是怎么一回事?”
道枫老实说了一遍,又道:“别的就罢了,这俩嬷嬷,被抓到现行了还能现编个原府里的规矩搪塞胡弄,若是留着,还不知闹出什么事呢。”
张夫人问:“何姑姑,你看这事怎么办才好?”
何姑姑在一边默默听着,这时候见问,便回答:“这事呢,可大可小。”
“要是轻的呢,把这两个婆子骂一顿就罢了,或是罚一点月钱,或是赶到其他地方当差,这事也就过去了。”
“要是重的呢,便把这两婆子赶出去,另他人不敢再犯。”
何姑姑停了一下,道:“只不过,若是如今老爷夫人有意,可以借着这件事,严明了府上的规矩。”
张夫人问:“这是怎么说?”
何姑姑道:“先闲乐伯在世时,府里的人本来就与老闲乐伯在时相比散去许多。先闲乐伯去后,到老爷前来,中间足有三年,这期间府里的人又散去大半。后来堂老爷和堂少爷过来清点仆役人口,也有先出去的又投回来的。这些留下来的,除了实在没地方去的,或者真的是忠心不愿另投的,剩下的多半一是想等新老爷来得一笔赏钱,二是想看看新来的主人家如何,毕竟伯府也不是容易进的地方。如今,要是其中有的人觉得新来的主子上没有什么赚头,怕是会因为心生怨恨而闹事。”
“如今夫人不如借着这事召集那些原来留下来老人说清楚,这几个月来,也是知道府里的情况了。若是不愿意待了,多发点银子赏钱,由其另谋高就。若是留下来,就得老老实实得当差,不论新人旧人,不管是原先府里的规矩还是其他府里的规矩,一概只按如今闲乐伯府的规矩办。”
张夫人点头道:“之前本打算年前添些人进府,老爷后来又说先不添了。家里也比不得别人府上,实在是摆不起什么花架子大排场。这样下去那些等着的人难免会失望埋怨。不如说开了去,愿留的留,愿走的走。不过,这事需要问过老爷。”
说定后,何姑姑亲自去训了屋外的嬷嬷一顿,令二人不可再犯。张夫人叫道枫不可到处乱说,便让道枫回去。
第二天,府里就召集了原先留下的老人,说明厉害关系。
如今能拿了银子自去,倒有不少人来请辞。原先在府里当差的,若是好生放出去,拿着伯府的赏钱印信,去些富商大户府上另谋一个差事,比在伯府更有脸面也得钱更多。也有那年纪大的,存了几轮的赏钱,不愿再干侍候人的活,拿钱安心回家养老。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道枫院子里的沈嬷嬷也来辞了。
沈嬷嬷有些年纪了,一直在道枫院子里当差,本本分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闹出过什么事端。直到道枫复生那一晚,她依然是道枫院子里的嬷嬷,因此道枫一直觉得沈嬷嬷会在府中安度晚年。
沈嬷嬷说:“本来先闲乐伯去后,我就打算辞了家去的。只是在府里待了这么多年,总想着要看下这府邸的归处才好。如今老爷承袭了这闲乐伯府,我也侍候过了夫人姑娘,算是了了心愿。刚好赶上老爷夫人开恩,我也就辞了回家养老了。”
道枫问:“嬷嬷可有什么去处?”
沈嬷嬷道:“我有一远房侄儿,就住在津海卫一带,之前就多次叫我去他家。外边几个老姐妹的家是那边的,这次也辞了家去,已经叫了车来接,刚好一并回去。”
道枫心里嘀咕:“要是那个侄儿靠谱,嬷嬷如何一直留在府中,但是如今嬷嬷特地说要辞了去和家人团聚,人家车马都备上了,总不能这时候拦着”。
于是说:“嬷嬷辛苦多年,现在年纪大了要回去和家人一起共享天伦也是人之常情。”又让春桃包上几块好料子并一个小荷包,“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能给嬷嬷,这里有些料子,还请嬷嬷别嫌弃拿回去做些衣服穿。另外这荷包是我之前做的,里面放了些闲散银子,虽然嬷嬷不差这些,但是老人家手里多留点东西才好。”
沈嬷嬷接了,道枫又道:“嬷嬷要是回家里过乏了,想回来,还请嬷嬷尽管回来。”
沈嬷嬷起身说:“临走给姑娘磕个头。”说着不让人拦,硬是给道枫磕了几个头,“我在府里干了大半辈子,就在这院子里侍候过好几任姑娘夫人太太的,也算是经过不少事。姑娘,这京里不好待,这府里也不好待,姑娘务必珍重,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