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快活地想着,日子就跟坐上了离弦的箭,跑得飞快。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大夏号称“能热死牛”的酷暑来了。而这一年也不知是怎么了,天气异常干旱。整整两个月没有一滴雨落下,土地都干裂了。
按照大夏习俗,这是上天降罪。要破解的唯一方法就是所有泽天女皇的后代,还有最受大夏人崇敬的娲皇庙弟子们。他们要禁食七天。这样才能乞求到上苍垂怜,不要再赐罪给百姓。
刚刚听到这种风俗的梅如烟,她差点笑掉了大牙。当然,一向的淑女教育告诉她,最多笑掉两颗小牙。没有雨,跟禁不禁食有什么关系。以前在大宋,要是也有类似的天灾,皇帝是会沐浴更衣,节食以乞求上天赐福于百姓。不过大宋的皇帝都是会在晚上偷偷吃点东西,谁也没那个胆子,更不会真的来管这种事。毕竟是真龙天子,要是真的把龙胃饿出什么好歹来,那身边的人,他们不就随时会被迁怒,小命不是也就跟着休矣了吗?
而这大夏人则是野蛮又蠢钝。听说大夏帝后和他们唯一的一对子女都在一个空旷又露天的台上面禁食,旁边还坐着成千上万的百姓。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想多喝一口水都不行。
而娲皇庙大巫祝也一样,弄得底下的弟子各个忍饥挨饿。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暂时冒充殿下的梅如烟。每天早晨起来,她都会大义凛然地做出一副禁食的样子,然后等晚上回了房间,饿昏了头的梅如烟再不顾书上教的什么“细嚼慢咽,”“食不露齿”。把南小红偷偷送给殿下的烤鸡,大吃特吃地嚼着,弄得手上脸上到处都是油。
至于送东西来的南小红,梅如烟对她很是愤恨。凭什么每次都送烤鸡来,弄得她现在看到鸡就觉得烦。不过也没办法,在这什么都讲究朴实大度的大夏里,“樱桃酥”,“凤梨酥”这些精巧却费时费力的点心十分遭人鄙弃,她也只好先忍耐一下。等殿下回来,看在自己为了假扮他立下这么大功劳的份上,他以后一定得封自己当贵妃娘娘吧。
这样想着,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之前听到的传闻,梅如烟狠狠摇了下脑袋,绝对不可能。就算殿下当初是怎么瞎了眼,喜欢上这种女人。他也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糊涂的事。可是心始终扑通扑通跳,没办法,她只好这么想,幸亏殿下早一点就迷途知返,才没有被这种贪慕富贵的女人缠上,惹出一身麻烦。
如此愉快的幻想着,梅如烟完全是捎带脚的把南小红这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告诉殿下。因为他走之前曾经下过命令,关于南小红的一切事都要告诉他。她胆子虽然很大,却也不敢违抗殿下的命令
谁知道五日后,风尘仆仆的殿下就回来了。之前自己给他写过那么多封信,说了那么多要紧的事,可他从来都只回两个字“知道”。可是这次,只是因为自己提了两句关于南小红的事,他就连自己身上沾满泥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张口就问道:“小红怎么样了。”
梅如烟心里不高兴,可面上仍旧和煦地笑着,慢条斯理地说着:“殿下是说那个小野丫头,她好得很。这段时间大夏在进行祈雨仪式,南下红是泽天女皇后裔,所以也跟着去求雨了。说起来奴婢也有几日没见到她了。不过以她那么机灵的个性,怎么会饿着自己。相信她每天晚上都会悄悄躲起来偷吃东西。”
谁知道,一向冷静理智的殿下一知道这件事,脸上顿时全是乌云。他本来就是在尸山血海里得来的功名,一举一动间都是金戈铁马留下的印记。只是平日里他故意做出一副温润公子模样,来骗过敌人。所以时间久了,梅如烟也忘了殿下“玉面战神”这个称号。
这个时候怒气冲天的殿下,是梅如烟承受不起的。可是害怕到了极限,她由不得问道:“殿下,您怎么了,难道奴婢说错了什么。”
殿下的声音全是急切,就连刚刚的从容淡定,此刻早已被担忧代替。“当然错了,你知道小红是什么样的人吗?她是那种一根筋,认定了的事情,哪怕撞了南墙也不会不做。所以她一定不会摒弃自己大夏宗室的责任,一定已经饿了好几天。你竟然还说没事,应该偷偷地给她送些吃的,或者早点禀报本王才是。”
梅如烟看着这样的殿下,心就像落入大海一样,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可是一想到之前那个传闻,另一种更深的恐惧就像海底的漩涡把她包围,让她喘不过气。以至于一句不过脑子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连勉强咽下肚子都不可能。“殿下,她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哪怕她拿毒来害你,你还是这么在乎她吗?”
心中城府甚深,眨个眼就能有七八个主意的殿下愣住了。只那一瞬,梅如烟就知道了答案。她再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问道:“殿下,当初她受‘豹尾鞭刑’,闹得沸沸扬扬。只要稍微一打听,应该就知道她为什么受刑吧。您竟然连这点都想不到,您还是那个精明强干的大宋赵王吗?”最重要的是,原来殿下你也会这样深刻地爱上一个人。您从来都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如音郡主背叛了您,您说放下她就放下她。可是南小红呢?她伤您,害您。您却依旧愿意为了她而咬紧牙关,默默承受一切。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您始终没有这样对过任何人该多好,为什么您要这样对那样一个处处都不如我的小野丫头这么好。梅如烟的心此刻痛到快无法呼吸了,可殿下怒气冲天的话却继续在她的心上捅着刀子。“关你什么事。小红她不是有意的,以后这事也不许你再提。否则我就把你赶回去,让你好好当皇祖母的人。”
梅如烟想要辩解,可殿下的目光精明如电,直接把她心中的想法照得透明。于是她干脆也豁出去了,大声说道:“太后娘娘和奴婢是一心为您,可您却把我们当做是洪水猛兽。那个恶毒的南小红,您却将她当做手心里的宝。殿下,您是瞎了眼吗?”
话音未落,她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巴掌。她顿时吐了一口血。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殿下的身影已经远去。只有他冰冷无情的话语仍然缠绕在梅如烟的耳边,让她的心寒冷彻骨。
“本王告诉你,管好你的舌头,这件事再也不许提。如果小红有什么事,本王绝不放过你。”
“南小红,南小红。都是你,一切都是你害的。”许久后,仍然痴痴望着殿下离开方向的梅如烟。她说出的这几个字犹如从地狱里飘出,里外都透着血腥味。而她那张小巧的脸上此刻红肿一片,既破坏了她原本秀气的五官。也让她平时的婉约顺从荡然无存。只有那一派狠厉,此刻如潮水退后,出现的尖刻岩石。如果这时候殿下还在的话,他一定会发现,梅如烟竟然和那心狠手辣的韦贵妃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