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澄一开始只觉江孟真说的是玩笑话,还试图打趣般地缓和气氛:“夫郎切莫拿此等事开玩笑。”
江孟真不语,只沉默看她,见他神情严肃,她便不再发出那种令人尴尬的笑声,也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再极其郑重地问了一遍:“此话当真?”
江孟真叹了口气:“成婚以来,我做的事情,最多瞒你,何时骗你?”便是郝澄计较的那月不落帝国之事,他也只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谎却是没怎么说的。
郝澄神色便变化得厉害,她面上红了青,青了黑,黑了白的,最后好不容易恢复成正常神色,才道:“夫郎可是听说了什么,凭何得出这个结论?”
她们待在京城的时候,皇帝身子骨还不错,几位皇女虽然有争皇位的意愿,那也是得讨皇帝喜欢的。她在朝堂的时候,对几位最有可能得到皇位的皇女也多少有些了解。
她到这云州城的时间也不长,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内,京城就风云突变了吧。
江孟真压低声道:“乱的不是宫里,而是宫外。”先皇,也就是当今圣上的母皇确实是个天之骄女,也极其擅长帝王之术,但当今圣上却有些糊涂。几位皇女虽然也不乏文才出众者,但多数是狠毒有余能力不足。
这些人要闹,也就是做做逼宫之类的事情,乱的只能是宫城,跟着乱的最多也不过京城那些身在高位的权贵大臣,无论如何也说不上世道乱的。
郝澄神色凝重:“夫郎的意思是,这宫外有乱臣贼子试图造反?”
生在和平年代的和平国度,她实在是难以相信战乱会让这个国家变成什么样子。江孟真没有明说,只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名字:淮安王。
当今皇帝是个糊涂蛋,但骨子里都透着狠毒,当年上位的时候,用的手段就不怎么光彩,虽然明面上大家都不让传,但私下里这些京城权贵哪个不知道皇帝当年是用了什么龌龊手段的。
而且皇帝不能容人,就铲除了不少威胁,她自己嫡亲的姐妹都没能活下来,子侄也在短时间内病的病死的死。淮安王是先皇的亲妹妹,当年也是手握重权的大将军。
当今皇帝对这皇姑其实颇为忌惮,但一是淮安王战功赫赫,手中握着先皇给的免死金牌,而是淮安王对这晋国王朝十分忠心,也深受她那母皇的器重。要想上位,人家早就干掉这些皇女自己上了,哪里轮得到她这个皇女做皇帝。
想着淮安王没那个野心,当时也朝野动荡,皇帝也就没有理会淮安王。到后期,淮安王拥兵自重,皇帝手里的兵权却是掌握在她后宫皇后和几位贵君的爹家手上。
这些人互相制衡,皇帝的位置是做得稳了,但让这些人拧成一根绳子去对付声名煊赫的淮安王,那是决无可能。
好在淮安王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野心,就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她那富饶的领地。
这些事情郝澄也是知道的,正因如此,她更是奇怪:“那一位,若是有心,当年这位置便是她的,怎么如今却动了心思来。”
淮安王的名声一向好听,在晋国百姓中还是救了晋国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当年先皇和淮安王姐妹情深,先皇十分倚重淮安王,还在百官面前说过如果愿意的话,她到时候禅位给妹妹的话,还是淮安王拒绝了。
而且据说淮安王身体有缺陷,不能生孩子,她院里的男人一大堆,至今都没有能够继承她事业的继承人。若江孟真说旁人造反她还是信的,淮安王,这实在是没有动机没有理由啊。
江孟真声音压得极低,一部分写字一部分口述,还用了些暗指,加起来表达的大致意思便是:“淮安王当年不当皇帝,完全是因为她没有能够继承皇位的女嗣。而淮安王没有孩子,是因了先皇的缘故。当时她被下了虎狼之药,应当是一辈子都没有孩子的。但如今得知,淮安王早就有了个女儿,十多岁的健健康康的女儿。”
一个没有女嗣绵延后代的皇女是没有资格作为皇帝的,挣下偌大个家业却还是要拱手让人,也难怪淮安王先前没有争夺皇位的想法。虽说淮安王也不是不可以夺了皇位复仇的,但她到底是和传说中一般看重晋国江山,到底不忍心让自家江山落入外姓人手中。
但有了孩子就不一样,她原本就有意皇位。为了能够保护好孩子,她一直在领地内装作安分的样子,一点点地囤积兵力粮草,将偌大个领地管理得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淮安王为了孩子隐忍多年,如今更是要为了孩子搏一搏那个天下至尊之位。
郝澄瞠目结舌:“这等秘辛,不知夫郎是如何得知的?”她看江孟真,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宅子里哄孩子的,未成婚前倒是出去的比较多,但是出院门的次数也不多,他确实是经常游走于高门之间,但接触的也都是那些贵族公子,深宅正君。
皇宫秘辛没有什么人敢外传,更何况是这些事情。若是江孟真说的属实,那他又是如何知道淮安王近些日子动了造反的念头呢。
郝澄心中这么想,嘴上也便这么问出了口。江孟真道:“猜出来的。”
郝澄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腮帮子一下子鼓了起来,眼睛也瞪着自家夫郎:“这种事情,怎么能儿戏?!”
江孟真却话锋一转:“我话可还未曾说完,我说过我不蒙你。这世道确实要乱了,乱的原因,也确实是因为淮安王。”
“那你怎么说是猜出来的。”猜出来的东西,又没有个影,这教她如何能够相信。
“我是说这乱起来的时间,是我猜出来的。那些皇室秘辛,当然是因为有实打实的证据,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轻易相信。”
郝澄没好气地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根据什么猜出来的。”
江孟真道:“前几日的时候,咱们府上来了管事,她是淮安王的领地来的。她告诉我,淮安王境内米价突然涨了两三倍,布庄里也被收了好些厚实的料子,她本想着去做件冬衣的,结果跑遍了整个城,也没寻到结实合心意的料子。还有她说城里的戒备也森严了好些。”
米价上涨,那是因为淮安王收购了大批的米粮,想要不动声色的搞到大批物资,淮安王只能搞境内人士的主意。厚的衣物,管家是拿来秋冬时节穿着干活的,那领地内十分繁华,跑遍了整个城却没有找到原本十分普遍的料子,再联系一些蛛丝马迹,江孟真一点也不难猜到淮安王的算盘。
郝澄听了江孟真的一番推断,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若真是遭遇战乱,那夫郎准备如何做?让我推了这官职,游荡在这山上之间?”
她也就是个小老百姓,渴望的是美满平静的生活,如果真的战乱,她肯定还是要在江孟真和郝敏身边陪伴的。
江孟真摇头:“这个节骨眼上,辞了官职倒是没有必要的。而且淮安王也是皇家的人,她打仗有分寸,你一个小小的地方官,管辖的地方又不会经过对方征战的路线,要担心这些作甚?”
郝澄长长地叹了口气:“那还是先顺其自然吧,若是淮安王真的成功了,到时候后再摸摸她的性子罢。”
江孟真却笑道:“妻主何须唉声叹气,这一次对我们而言,也未尝不是个好的机会。”
郝澄挑了挑眉:“这又是个怎样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