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澄操心着金矿的事情,第二日的时候,李师爷却一大清早的找上门来,为的还是郝澄先前说的那个玉米的事:“您昨日都时候说玉米的种子,我想问问,大致什么时候能够到,又什么时候能种植呢?”
郝澄是个慷慨大方的主子,让她衣食无忧。但作为生长在这云州城的师爷,她牵挂的还是当地的百姓。
郝澄道:“玉米要四月份种为好,种子我已经差人去找了,要过几日才能拿过来。”
那就是拿到了也得等上一段时间,李师爷有些失落,但很快收敛了沮丧的神情,打起精神来说:“知州府我已经差人收拾的差不多了,昨日也去差遣了几位大人来应卯。就是府上衙役还差了些。”
云州城虽然穷,但官员班子还是齐全的,就是平常这城也没什么事,地方上又是天高皇帝远的,在郝澄没有来之前,那些人懒散的很,隔三岔五的就有事不来,反正她们的俸禄都是朝廷发的,再怎么样,上头也不至于短了她们的钱。
不过郝澄这个新官来上任,这些人还是会看情况,先积极一会的。
郝澄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她夸赞了李师爷一句:“做的很不错,衙役不够的话,就从本地招吧,尽量选些家境贫寒但人好的。”衙役护卫之类的,也算是好差事,这样也能解决几户人家的温饱不是。
衙役和师爷之类的,虽然都是为朝廷做事,但和郝澄这种不一样,前者都是属于布衣,还是平民百姓,官职的调动也直接将能由郝澄决定,每个月能够拿到多少银子,也是要看郝澄的。
李师爷为难道:“人倒是不难招,就是这月银……”
这云州城谁不知道衙门穷,郝澄没到任的时候,她们这些原师爷和厨郎班子都只能靠养鸭子养活自己,要是知州府拿不出银子来给那些人,到时候场面一定很难堪,但都让郝澄出钱养活这些人,李师爷觉得这人也不一定乐意。
毕竟郝澄看起来虽然家境殷实,但没有谁乐意当这种冤大头。
“衙役还缺多少人?”
李师爷看了一眼,还是把实话说出口:“人都要新招,大概差不多缺十个,不过咱们这地方没什么事情,五六个也差不多能够用了。”
云州城太穷了,以至于偷盗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少,毕竟大家都一样穷,偷也不会选择本地人下手。
郝澄沉吟片刻:“那就招十二个吧,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这个我来想办法。我就是担心惹招不招的齐,年纪太大的这也不能要。”
这意思就是朝廷要是那边不发钱,她就自己出了。李师爷有些难以相信新来的知州会这么好,郝澄又揉了揉额角,道:“咱们云州地方偏,主要还是路不行。所以我会和夫郎商量过了,准备先为云州修条路,修路的钱由我夫郎捐,不过那得先告诉我,修路大概要多少银子。”
她也不是学设计的,这方面不是很清楚。李师爷忙道:“咱们这里修路,要连通隔壁的锦州,最多用四万两银子。”
郝澄又问她:“四万两,我说的是那种很宽敞的路,而且修路要快,要好,这些够吗?”
李师爷重重点头:“够的够的,我说的就是大路,不过如果要修得快好,那可能要贵一些,五万两银子够了,一年年内能够修好。”
一年的时间,这对郝澄来说有些久了。“如果是八万两的话,大概什么时候能够成?大概能够修多长多宽的路?”现在也没有什么钢筋水泥之类的,这修路就是靠人多。
“能比那锦州的路还宽,但估摸着至少还是得要半年时间。”李师爷对这方也不算特别了解,只能根据当地情况给一个大致的数字。
修路到底是不能太急,半年的时间,也不算长了。郝澄盯着李师爷:“这修路的人你能找到吗?”
她的倾向自然还是当地找劳力修路,毕竟依着她的做法,这修路的银子肯定不会少给,等路修好了,那些劳力手里有了银子,至少是少部分人,家里先富裕起来了。有了宽敞平坦的路,云州的一些东西也很容易的运到外头,这带领云州城人民奔向小康的路也就成功了一半。
李师爷极其响亮的回答道:“能!这事情,我一定会办的妥妥当当的。”
但她还是有些难为:“不过这银子?”
郝澄财大气粗道:“先可以取五百两银子给你,后续的银子,到时候拿了单子来支。但这事情,你得办好。”
她这个知州做到这个份上,李师爷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她抹了一把眼睛,声音有些哽咽:“我李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修路是大事,郝澄当然不可能全交给李师爷一个人办,但她要管理好一个州,也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这次招人的事情,她就全权交给李师爷,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要了解这位李师爷的能力。
等李师爷出了府,她又唤了白管家过来:“这银子,她领走了?”
白管家颔首道:“按照您的吩咐,让她领走了五百两。”
郝澄又道:“她招人的事,你负责跟进。”
白管家欣然领命,郝澄冷不丁地道:“让你来做这些事情,你能顾得来吗?”
白管家道:“家主再让我做别的事情,也是不打紧的。”她身子骨好,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郝澄让她管这么一个小府邸实在太容易了,每天有那么多荒废的时光,她巴不得郝澄给她找事情做呢。
郝澄看似不经意地说:“是我大材小用了。”江孟真挑出来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她让白管事的打理她这小小府邸,却是屈才了。
白管家忙道:“没,我跟着您是我的福气。”
她年纪尚轻,发展空间也大,机会也很多,还真没这么想。
郝澄对她这反应相当满意,坐在高椅上,伸手示意她附耳倾听:“你既然这么说,还有件事,我需要你去做。”
郝澄对着白管家私语吩咐的时候,李师爷一路狂奔地返回自己屋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张五百两的银票从胸口取出来,搁在屋子里她藏宝物的小匣子里,又将小匣子放在床脚下的一处空格里,再用砖头改在那匣子上头,撒了点灰尘在那块砖头上。
等到一气呵成地把这些事情干完,她的心还砰砰地跳得厉害。那可是五百两银子啊,她还是头一回接触这么多钱。而且按照郝澄说的,修路她那正君会出八万两银子,事情虽然不一定是她全权负责,但她接触到的银子也不会少。
李旬盯着这那块挡在匣子上头的青砖许久,心绪总算是平复下来,也不准备再耽搁时间,拿了些东西,便出门去找这修路相关的人。
她走了两刻钟的路,捏着鼻子进了一个脏乱的巷子,等到走到巷子的尽头,她方抱住怀里的包裹,抬起手叩门:“姓许的,快开门,我有事情找你。”
片刻后,门里传出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是谁?”
“我李旬。”
“是二狗子啊。”门嘎吱一声被人从里头打开,探出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脑袋,伴随着声音飘出来的是浓烈熏人的臭味。
李旬用手挥了挥,试图驱散面前这种臭气:“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对方打了个嗝,拨开遮住了额头的头帘,露出一双带着红血丝,有些浑浊的眼睛:“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旬举了举手中的酒坛子:“自然是找你喝酒。”
许袁迫不及待抢过酒坛来,掀开上面的封着酒的盖,一股浓郁的酒香便扑鼻而来,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果真是好酒。
“十年的梨花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李旬见她接了酒,便道:“新任的知州大人几日前已经到了云州城。”
许袁伸手便要关门:“你和我讲这个干什么,还有别的事情嘛,没有我可回去睡觉了。”
“大人想要为咱们云州修路,让我来找人。我知道你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就是做修路修桥的,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你。”
许袁便把酒坛塞回李旬怀里:“你把这东西拿走,走走走。”
李旬没想到她会拒绝,见这反应,忙道:“你听我解释,这新来的郝大人不是为了借此剥削百姓的,她是真的想为咱们做好事。”
许袁呸了一声:“做什么好事,这钱从哪里来,还不是从百姓身上来,大家已经过得这么苦了。你爱做朝廷的走狗你去当,我可不做这事。”
李旬抹掉脸上的唾沫,道:“我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这次真的是那位大人要做好事,修路的钱都是她自己出的。我在知州府做事,对这些事情最清楚,知州府哪有钱来做这些。那大人确实宅心仁厚,好不容易咱们迎来这么一位大人,肯为百姓做些实事,你要是把人气走了,就甘愿看着咱们云州就这么一直穷下去。”
许袁沉默了半晌,才道:“光说都是假的,在这之前,你得安排让我跟她见一面。”
李旬松了口气:“这个好说,你放心,等见了大人,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
和许袁喝了一些酒,李旬又开始拿了红纸和笔写招人的告示。她准备招四百个做修路的壮劳力,一个人两日半两银子,包吃,做得多的另外有奖励,这样半年下来,在人工消耗上差不多要花去两万两银子。
贴出了告示后,李旬还派了新招来的衙役四处把消息传出去。面对这么个消息,这城里的绝大部分人还是不相信。但大家都挺爱看热闹的,所以在官府摆了张桌子要招工时候,还是有很多人围了过来。
“两日就能半两银子,还包了吃饭,这一个月就能有七两半,大户人家的管家月银也没有这么多钱呢,修路能有这么多钱?”
云城的大部分百姓都很穷,解决了温饱问题后,这一年能攒下的,也就勉勉强强几两银子,这还是过的好些的。
人群中有个老妇人就突然开腔:“我听说是真的,说是什么新来的知州的正君要给女儿结善缘,积功德,以那女君的名义要给咱们修路。人家是京城来的,家里有金山银山呢。”
有些人就有点心动,但质疑声也很多:“这事情真能有那么好,别到时候咱们去做了,这银子发不出来。”
有老人又道:“要真能给咱们修条大道,这钱不要这么多,管咱们温饱就行。这上头说,要年轻的壮的,老的小的不要。每个月结一次钱呢,咱们不妨先去试试。”
也有人接着搭腔:“是啊,要真的能有这么好,我就叫我女儿回来了,这在锦州她辛辛苦苦的,也没挣几个钱。要是真的在这做个一年半载的,娶夫郎的钱也能攒够了。还就在咱们身边待着,看着都舒心。不管怎么说,我先去给我家虎妞报个名。”
颤颤巍巍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在贴着红纸的桌子面前报了自己家里的情况和女儿名字,有了第一个,就有后头跟风的。
第一日天黑的时候,李师爷给郝澄的红纸上有了两百个名字,虽然报名的人不一定都能过来,但这也算是个好开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