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是放鹰猎狐的日子。也是开学的日子。
逃了那么多年的学,想不到有一天竟也会开始怀念。
终于有一个九月,我们没有再开学。
校园里雪下了两次,我却终究没能再拥有一位可以陪我相拥看雪的姑娘,然而时间不再给我机会,我们就要离开。
男生宿舍楼对面就是女生宿舍,我们在这里住了四年。每天早晨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对面楼里洗脸的打呵欠的梳头的抠脚的穿衣服的女生;每天晚上睡觉前也会看一眼对面楼里刷牙的玩电脑的打电话的看书的脱衣服的女生——不过她们一般脱衣服之前都会拉上窗帘——两幢楼之间的能见度挺高,一举一动都能看得到,就是看不清她们的脸,这样其实蛮好,就喜欢这样美好神秘的朦胧感,所以四年了,我们一直没有买望远镜。
没有妹子一同赏雪的冬天,记忆如断桥上的残雪,少了残雪凄寒的美,徒留“残”字而已。
大四六月毕业季,我们在宿舍整理东西准备搬离,这时老五收拾出了一串已经发黄的手链——他的初恋送给他的礼物,他自己下不了手,让我帮忙丢。
四年了,即使记忆如同手串发黄,依然不舍得淡忘。
原来,这就是初恋。
……
记得,寝室里有发霉的泡面味,发霉的臭袜子味,发霉的零食味,还有发霉的底裤味。记忆里我的兄弟们一个个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右手拿着鼠标,左……我不知道他们的电脑屏幕上有结衣还是玛利,我只知道,他们像泡面袜子底裤一样,快要发霉了。
但在记忆里,他们始终是鲜活的。
我记得每一次的开学。那是我跟兄弟们久别重逢的日子。有一天我打开一扇门,里面没有了熟悉的泡面味烟味臭袜子味,让我有些不习惯。毕业之后拿到学位告别学妹,兄弟们就分道扬镳,我还是一个人去乘火车,然后一个人租房住,身边能发出声音的,就只有一只苍蝇。
那一天窗外飞进一只苍蝇,我没有赶它走,因为我觉得它很像我的一位兄弟,在我耳边嗡嗡叫个不停。而且,这是这房间里除了我之外唯一能发声的活物了。
于是我对苍蝇说:嘿!兄弟,毕业这么久了,你还好吗?
记得我们一起吹牛,一起跑步,一起追女孩子,一起逃学……
六月我们将记忆锁在宿舍门内,将钥匙还给宿管阿姨。
睡在我左右前后铺的兄弟/你是不是在做坏事/你曾经问我的那些问题/如今再没人问起/分给我烟抽的兄弟/分给我脚臭的气息/你总是猜不对我手里的硬币/摇摇头说这太神秘/你来的信写的越来越客气/关于爱情你只字不提……
那扇门,我们不会再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