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里是皇宫禁地啊……”兰太妃语气轻柔,目光却不柔。
红月好像没有听见,转身坐到榻上另一边,左右观察起这间禅房来,瞧着对面满是经文的墙壁:“那可是焚云寺了圆悲大师抄写的《般若心经》?”
“大人也精通佛学?”
“精通不敢当,不过幼时曾被长辈罚抄经文,但一直不曾领悟其中奥义。”红月笑道,面目真诚地看着兰太妃:“外臣心中有一个疑问,听闻太妃多年潜心修佛,想请教一二。”
兰太妃愣了一下:“大人请说。”
“佛家有因果轮回之说,人世作恶,死后下地狱受罪业,刑满后投胎变动物,动物死后的循环,再取决于它活着时作的‘业’,不知可当真如此?”
“种善因得善果,这亦是天理报应。”
听见对方这样答,红月面露释然:“那这里既然是佛堂,佛祖面前不打诳语,敢问太妃,如果人生前说谎,死后会受到怎样的刑法?”
她话毕就见对方脸色微变,默然不语,便径自说道:“太妃莫不是既不清楚了?外臣倒是还依稀记得,人若说谎,死后下地狱要割舌头。舌头割下来还会再长,然后再割,说的谎话越大越多,骗的人越惨,罪孽越大,割的次数就越多,无休无止,直到把说谎骗人的罪赎清为止……太妃,想起来么?”
兰太妃说不出什么,脸色已经有白转为惨白,片刻后正视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红月好似听见了什么笑话:“陶公公不是已经介绍过了?太妃难道真的忘了……哦,不对,应该叫你为……”
她故意拉长了音调,挑眉轻笑:“梨妃娘娘……”
紫铜的焚香炉上青烟袅袅,随着嗤地一声轻晃了两下。
梨妃脸上没有过多激烈的反应,但是攥紧了手中的念珠。红月抬眼瞧着满室阳光扑洒开,随着缕缕青烟不断在妇人的变换明灭,映衬得没有一丝血色。
“你……是怎么知道的……”半晌后,梨太妃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只有尾音微颤,之前的所有努力化为乌有。
红月佩服她的淡定,但自己所言之事,亦非如同往平静的湖心里投下一颗石子那么简单,她扔下的是一块千斤巨石,无论岁月能将人心磨练的多么淡定,总能激起大片水花。
瞟了陶夭,后者正立在一旁低垂着头,她莞尔一笑:“梨妃娘娘也算声名远播,江祈之内谁人不晓。只是您早该驾鹤西去,却假借她人之名藏在皇宫之内,如今已有二十年,当真不可思议。外臣虽不知这其中奥秘,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包毕竟不住火,您说是么?”
梨妃闻言浑身一震,煞白的嘴唇跟着颤抖起来,片刻后又忽而释然,神情只有些落寞。她挥了挥手:“罢了罢了……纸包不住火,我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一边叹着,又看向红月,声音不再颤抖:“你来此有什么目的?”
“目的?”红月挑眉,随即笑问:“外臣是北玄出使之宾,两国刚刚和谈,太妃以为外臣会有什么目的?”
“你想害我的北儿……”梨妃只有一个隐约的判断,她已在此藏了二十年之久,如今才被托出来实在有违常理。
“太妃多心了,外臣对皇上绝无半点坏心。”没想红月竟然开口否认,梨妃看向她,虽是不信也耐心地听着解释。
“关于太妃从前事迹外臣虽略有耳闻,但想必此事并不如传言所说,只怕还牵扯到贵国宫闱秘密,所以外臣此前可以说一无所知,更加无心介入。敝国地处苦寒,国家积弱,百姓贫困,此次前来只在两国邦交,和平共处,绝无意挑起争端,这一点,也得到了贵国皇帝陛下的认同。”红月说的真诚,之前片刻的功夫已打了腹稿,此刻直叫行云流水,她不是梨太妃,早已不信神魔、不问生死、不管报业,谎话就这么溜出了口:“只是昨夜外臣突然收到一封密名信函,其中提到关于太妃之事,包括这间佛堂……外臣看不透个中真假,更恐怕为他人利用了去,毕竟皇帝陛下真心与敝国相交,确合了敝国国君之意……”
这话的意思,就是轩辕北如果出了意外将会对两国和谈大大不利,她自然不会害轩辕北。梨太妃也不知信可还是没信,只是听后脸色一片惨白,直视着红月,试图从中挑出几丝不确定来。
红月迎上那道的目光,面目真诚,眉宇间一片明朗。本就是明媚如玉的美丽女子,何人见了能不生出一丝好感。
然而这样的伪装骗骗常人可以,梨太妃已混迹宫闱不知多少春秋,而这后宫的勾心斗角又哪里比朝堂缓和半分,她就算看透红尘也不能放下自己的儿子,此刻怎会轻易相信。
梨太妃只是轻叹:“大人说的这些我都不懂啊,但我已经看开了,这都是命,我们前世种的因,一切顺其自然吧,我还能强求些什么……”
“太妃说的极是……”红月也并不指望她会这么相信自己,但也不相信她一点不在乎自己的儿子:“但此事虽只是太妃和皇上的家事,却也事关两国安危,外臣只有如实禀告皇上了。”
这一句可谓戳到了梨妃的心窝,使她瞬间慌乱起来,拽住了红月的衣袖:“大人,这件事情可不能……”
红月皱眉,沉下声来:“此事显然是有人欲对皇上不利,太妃难道不想皇上早做防范?”
“我……”太妃一下子送来了手,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