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晚间宴会,要下官随去吗?”程刚这样问,其实已经换上了一身北玄正统官服。
“这个自然。”毕竟不是北玄人,又出现的蹊跷,穆铁衣对她也不是全然信任。程刚心思缜密又忠心耿耿,一同前来,说是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实则为监视她的举动。
见对方露出十分感激的表情,红月又抬头看了看天:“时间尚早,程将军不如去了解一下江祈的礼仪,这次宴会大概也只是礼节性的,我们只需保持和气,别给国主丢脸即可。”
程刚应了一声,作揖告退,红月也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落日时分,残阳如血。
五月的中旬,暑气渐起,原本松松低垂于肩头的发,被挽成发髻清爽利落地高高竖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红月着了素白的锦衣立在落地铜镜之前,镜中女子明媚如玉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即使未悉心打扮,依旧有着无边的风华与美丽。
她侧过身不再多视,拿起椅子靠背上的斗篷披在身上,走出门去。
“鬼相就这样前去赴宴?”贤王一身羽色锦袍,纹绣振翅仙鹤,一股子华美闲散的气派流露出来,衬得他愈发温文尔雅。只是当见到红月的样子,好看的眉微微皱起。
那一身全黑的斗篷,不仅失礼,还时分丧气。
红月这次并未带着帽子,而是堆在后背,脸蛋与黑衣一衬显得有些苍白。并未回答贤王的话,她只是淡然一笑:“时间不早了,还请贤王带我等入宫。”
贤王不再多说什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马车行的不急不缓,到了皇宫时,及至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江祈官员们等人陆续到齐,各自坐了,贤王澈方陪着红月缓缓而至。
随着内侍高声通传,红月伴着贤王迈入殿内,程刚与愿打紧随其后。
“贤王殿下。”此次宴会在云岚殿举办,规格中等,一进门便有先到的官宦迎上来客套。
红月知那人是宁慧中,当今皇后宁秀儿的亲哥哥,官拜礼部尚书,又身为国舅,这次宴会便是由他操办的。
贤王应了句,他们也算亲戚,并不生疏。宁慧中刚与他说了一句话便看见红月,有瞬间的呆愣,而后生出几分不确定:“鬼相?”
红月微微颔首:“正是本官,宁大人有礼。”
她从前便对江祈的朝政官员了如指掌,如今更是一眼认出了宁慧中,对方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忙请了入座。
红月与程刚同坐,愿打立在身后。作为北玄使者的代表自然被奉为上宾,他们的位置最为考前,而对面的便是贤王和宁慧中,两人堪堪平起平坐,显示着宁家非比寻常的地位。
宁如海虽然辞官而去,但势力依在。
轩辕北未到,尚未开席,席间只有茶水。红月独自把玩着茶杯,含笑望着殿内火筹交错,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人?”耳边传来低沉的男声,红月回神,程刚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殿外传来尖锐的通传。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皇后驾到。”
红月第一次见到轩辕北的时候,他一身大红的喜袍,火光亮如白昼映着他俊美得五官,令人不敢直视。他有着世上最深的城府,深沉犹如湖水,温柔缠棉的样子又无比动人刻骨。
现如今想来,依然分不出真假。
红月俯身给他行礼,那片以金线纹绣五爪金龙的玄黑衣摆从眼前飘过,那一双同样华贵的龙靴没有片刻停留。
他一如从前,脚步沉稳,不急不缓,却带着轻轻的风。
因为并非皇帝的家宴,妃级以下的嫔妃都不能参加,朝臣及他们的家属一律安置在广阔的前殿,后宫妃嫔左右分坐在中殿两侧,再往上才是太后和帝王之座。轩辕北牵着太后入座,身侧是一袭绛红色凤装的宁秀儿。
红月也随着众人入座,低头并未多看,只等着帝王一声开宴。
暮色缭绕,顷刻已如浓墨如水,漫染天幕。云岚殿不同于后宫玲珑精巧的殿宇风格,建造得气魄雄浑,格调高迈,巨大斗拱支撑着鸟翼般轻灵上扬的屋檐,庞大而优雅,端庄而活泼。
夜幕慢慢降临,月色柔和,繁星璀璨,宫人依次点起了灯烛,清雅沉香缭绕四周,金肴玉馔一一摆上,器皿摆设甚至菜肴里都饰以夏花,应时应景。天色已暗下来,丝竹管弦倒已奏起,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今晚,云岚殿内举行了一场晚宴,为迎接远道而来的北玄使者。
今夜的主角自然是红月,她便第一个起来祝酒。“北玄国鬼月,斗胆敬陛下一杯,为这寰宇升平,盛世繁荣。”
那一道脆声拔地而起,众人望去,皆没了心神。晚风清凉穿堂而入,她亭亭玉立,笑意嫣然,云岚殿内几百盏琉璃灯的光芒瞬间黯淡,而殿外的夜色却因她黑纱的斗篷而越发深暗。
轩辕北正视过来,看见那绝代容颜,心头威慑。人说美人如花,若要形容,那女子便如一丛青莲,在碧潭清池间静静绽放着韶光,美丽却与世无争,又如杜鹃绽放,明艳无双,千娇百媚。他直盯盯地瞅着她一双眼,惊讶于那黑色的瞳眸墨染的纯粹,仿若那一池秋水,明明深不见底,却清澈的令人心惊。
然而轩辕北就是轩辕北,他只惊了瞬间,端起酒杯,和和气气地应下这杯酒。
红月侧身,又敬太后:“鬼月敬太后,福寿安康。”
太后颔首,面目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