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太狠了?”微睨着身侧白衣的人。
“你给了她护住元气的药,她死不了。”
“可是这样也说不上仁慈。”
“活着总是好的。”江寒雪拉住她的手,宽慰道:“而且她的样子比你当初好多了。”
这时刑车队伍渐渐行远,周遭人群慢慢散去。早集上各种叫卖声,早点摊位上升着白花花的热气,能闻见食物的香味。
不管是皇帝被废还是忠国侯府在一夕之间变为空宅,这些都不能对平民百姓产生任何实质的影响。
轩辕澈来到紫宸殿外,此时晨曦洒下大片的金彩,皇宫连绵的屋顶上琉璃瓦折射的光芒晃得人头晕目眩。
不管来多少次,他总是无法适应皇宫的绚丽灿烂,内心深处总是觉得这座皇宫的深处冷冰冰的,明明身在皇室之家,自儿时便被奉为帝后之子,天之骄宠,却总是与这里格格不入,所以在成年之后立刻出宫建府,仗着皇兄庇护过着尊贵无比的王爷生活。
本以为从此远离了那些暗流汹涌的宫闱纷争,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脱身过,自出生就被卷进一场李代桃僵的阴谋里,原来他的排斥、他的不适并非因为他异于常人,而是来自于母体。
踩着石阶拾级而上,来到金碧辉煌的大殿,白玉铺地,漆红梁木,金凤绘柱,正中那男子满身华服,气质高贵。轩辕瑾见他来微微一笑,额上的描金宝石额坠是天空般湛蓝的颜色。他仍是一身锦蓝衣衫,暗织银线,宽袖在举手投足间如碧波荡漾,光华流转、熠熠生辉。
轩辕澈觉得他才是与这宫殿浑然一体、端坐在致高皇位的人。策划了宫变却不急于称帝,他知道轩辕瑾还在等待一个时机。
“我叫你二哥也还是可以的吧,虽说你才是梨妃的儿子,但多年习惯,要一时我改也改不过来。”轩辕瑾在案台边坐下。
“我来是有一事相求。”轩辕澈不想与他拐弯抹角:“我想请你放了轩辕北。”
“哦?”轩辕瑾似乎并不惊讶。
“他虽然不是父皇的儿子,但与我却是亲兄弟,萧罗待我如同亲子,我是感激她的。我知道他们是你的仇人,对于息贵妃当年之死我也十分惋惜,但我希望你不要再追究,就如同我不去追究我的母亲是如何死的。”
提到息挽玉,轩辕瑾目色一沉,冷声说道:“赐死了梨妃的人是轩辕北。”
“可是当年极尽残忍地迫害她的人,却是你母妃息挽玉。”轩辕澈没有丝毫惧怕:“瑾,这些事情从头到尾最无辜的人就是我,但是我不想追究下去,事到如今,你要坐那个位子也许是大势所趋,我没有意见,但希望你展现出一个君王的气度……你知道,轩辕北并没有那样的气度。”
“我若是非要追究呢?”
轩辕澈摇了摇头:“既然你放弃了最快称帝的时间,选择了相对温和的政策,便是想让他朝臣拥你为帝,以洗刷你弑兄夺位的恶名。但这也同样就给了人喘息和抉择的机会,毕竟不是所有大臣都拥立你,而且父皇的儿子不只有你一个,还有我。”
“你想和我争?”轩辕瑾目光阴冷,直逼过去:“你凭什么争?”
“就凭我是长,你是幼。”
轩辕瑾默然了一刻,长舒了一口气,在对方固执的目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此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就如轩辕澈所说,他需要一个君王的气度。
“你想我怎么做?”
轩辕澈知道他妥协了,长叹了一口气,道:“昭告天下说他死了,然后把他逐出皇宫,一个死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就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轩辕瑾沉思了一刻,藏在宽袖中手指有一些没一下地轻挠着椅子的扶手。就算饶过那人一命,最安心的办法也是将他软禁起来,不过他还想拉拢一下自己这位澈皇兄,所以成全他也未尝不可。
不过他得想想,怎么跟息红月交代才行。
傍晚,暮色暗淡,残阳如血,流霞自西方撕开暗蓝的天幕。
红月来到御书房,一股子暖香扑面而来,轩辕瑾坐在推挤如山的奏折前,见她来随手做了个请坐的动作。
“听说轩辕澈来找你了。”红月问。
“表姐坐下说吧……”
红月却没有动,美目盯着轩辕瑾,轩辕澈来做什么,其实她也大抵想得到,她是来问答复的,不是来跟闲谈的。
轩辕瑾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表姐该明白我的。”
“你想放他一条生路?”红月似乎并不意外,催轩辕瑾登基的折子已经推挤如山,而他本人却不急于称帝,她便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轩辕瑾自幼矜贵,喜欢安稳又精于享受,他不知想要一个皇位,他还想要一个太平天下和好声望。
轩辕瑾点点头:“他会病死,很快,不过是名义上的。”
“你不为姑姑报仇了?”
“我欲怀抱天下,怎能连这点气度都没有!”
红月一愣,一刻后,忽然自嘲般地笑了起来。她真是又一次低估了眼前的男子。轩辕瑾比她想象的更薄情更自私,也更像一个皇帝。
闻着书房内沁人心脾的香气,心中一点烦躁也随之平息。
“那个人‘死’后,你就管不着了吧?”本以为那个人落尽轩辕瑾的手里定会不得好死,所以才没有插手过去,可是现在又得让她面对那个人了吧,她和轩辕北的纠葛,终究是要她亲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