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抱过来看,想到这是自己的外甥。
“去抱给你们陛下看吧,告诉他,母子平安,还有,问他给孩子赐名。”
于是稳婆兴冲冲抱着孩子出去,轩辕北却不已在惜月宫中,上朝去了。凤宫弦更是早早离去,倒是太后留在此处,但她只看了新降生的皇子一眼,便被孩子那深紫色抽巴巴的小脸吓了一跳,再不愿多看,回了永福宫。
唯有和顺被轩辕北留下,奉旨留下一个名:桀。
桀,同杰,更有丑陋凶恶之意。
红月站惜月宫外,袖口、裙角、衣摆,皆沾着浓重的血气。不知竟是到了五更天,天色正是最黑暗的时刻,她抬起头,感到脸上掠过一点冰凉,再伸出手,手心也落下丝丝凉意,慢慢****。
原是下了雪。
这一个孩子,映月几乎耗尽了一条命才生下的孩子,最后只得了这么一个不堪的名字。
她忽然不愿再呆在此处,里面的人,欢笑也好、哭泣也好,她都觉无趣,提起裙角无声地离开。五更未果,除了巡逻的侍卫,宫里无人走动。惜月宫与她歇脚的昭阳殿隔着御花园,她特别避开了御林军,无声无心地再隐蔽的地方穿行,在经过一片假山时,却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是布料摩挲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到轻柔的女声,刻意压低了声音:“天问,我可不可以不去?”
红月一凛,心中惊跳,不由屏住呼吸。
只因这声音,正是宁秀儿。
可宁秀儿不是因为太子明浩失心疯了么……
她口中唤着天问?
她在跟天问私会?
红月不由屏住呼吸,身后是深夜无尽的黑暗,大片雪花夹着刺骨的冰寒落在她的秀发和肩头,只一刻,便打透了她单薄的衣衫。
“嫔妃产下皇子,你是皇后,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探望的。”天问的声音平缓清冽。
“可是我怕……”
红月仗着轻功高绝,平素行走就全无声音,更是少数可以做到完全敛住气息的人,便仗着这点,她足尖划地,飘到假山旁,借着夜色和遮挡物的掩饰,偷偷向那二人瞧去。
清晨私会,天问也不再是那身扎眼的白衣,换了什么颜色并不清楚,只能模糊地认出一道黑影,与宁秀儿似乎贴的很近。
此刻红玉心中仍不敢相信宁秀儿会做出与人通奸之事,印象中宁秀儿温婉纤细,娇弱金贵,气质淡雅如兰,曾经身为轩辕北的宠妃,却并未显露出一丝恃宠骄纵,自被封为皇后,受了帝王冷落,更显旧端庄矜持、平易近人。
但也这也不代表她真的温良和善,为妃时进退得当,为后时平和公允,可谓荣辱不惊,看似柔弱隐忍,实则坚韧聪慧,还有在恳求她放过太子明浩时那份冷静果敢……红月也要承认,宁秀儿比映月和紫幽优秀的多,她更像一个皇后,更有资格站在轩辕北的身边。
“天问,我怕,我怕遇到轩辕北,我怕他……”黑暗中的那两道影子贴的更近了,宁秀儿的声音在瑟瑟发抖,红月从未听过她如此怯懦的语气,不由又有些疑惑。
“天问,我跟你说,我一见到他我就害怕,还当妃子的时候,我天天盼着他不要来,千万不要来,自从息红月死后,我找人打听,知道她几乎是被乱刀砍死,我就没有睡过一夜的安稳觉,整日整夜地想着,息红月的昨天,就是我的明天。我一闭上眼睛,好像就能看见我、我父亲、哥哥,整个宁家,就像今天息家这样的下场……天问,我真的怕……”
她也很清楚么……红月扶着冷硬的石头,发丝上沾了晶晶亮亮的雪花,朝着全无察觉的两人嘲讽地勾起嘴角,听见宁秀儿抽噎了一声。
“天问,轩辕北喜欢息红月的,我能看得出来,他喜欢的……可是他喜欢,还下了那么狠的手,太可怕了……要换了是我,他本来就不喜欢我,现在浩儿没有了,我都要疯了,要不是你,我当真已经疯了。我不想出现在他面前,我觉得我在他眼前晃一次,他就更加讨厌我一点,我以后的下场一定会更惨……”
“不去就不去吧。”天问似是叹息。
宁秀儿抽泣起来:“我觉得我就应该呆在我的宫殿里,等着有一天,他传下一道圣旨,赐我一杯毒酒或者一把匕首,我只盼自己能落个全尸就……”
“好了,不要说了……”
红月此刻明白,宁秀儿是全然不爱轩辕北。轩辕明浩惨死后,她或许受了太大的打击,真的神志不清,天问精通精神治疗,便留在宫中为她调理,一来二去,两人便日久生情。只是宁秀儿贵为皇后,身边必常有宫人陪伴,两人只好秘密私会。
宁秀儿自有一番风流,若没有进宫,也可以遇到心爱的男子,或者嫁给一个体贴的丈夫,过平凡的生活,但终是不能避免地成为一枚棋子。红月心底生出点点的悲怆,她虽对轩辕明浩恨之入骨,却并不十分厌恶宁秀儿本人,此刻,更是觉得她有几分可怜。
没想接下来的话,却叫她心惊肉跳。宁秀儿细软的声音绵绵响起,似带着无尽的忧愁。
“天问,我想这次是彻底完了,等不到轩辕北对我起杀意,我自己就要撑不住了。我们的孩子已经一月多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耳边似炸起一道惊雷,劈得她七荤八素。
宁秀儿……竟怀了天问的孩子!
神庙大祭司,竟然和皇后做出这等苟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