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宫弦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额头、脖颈、手腕都爆起数条青筋。
过了许久,他的痛苦似乎渐渐过去,身体的肌肉放松下来,呼吸依旧紊乱却停止了嘶吼。反观江寒雪,已由单手按着火罐改为两手用力,额头上渗出一片细密的汗珠。
“可以了吧。”红月上前,小心地观察着,江寒雪朝她点了点头。
“应该可以……”他也不十分肯定,若不能将毒拔除干净,这个位置立刻就会渗入心肺,“破凤”若入了心,此人便彻底疯癫,回天无数。
伸出两指,飞快地在火罐周围点了几下,随着“扑”地一声,黑血从罐子和肌肤相接的地方流出,拔下来一看,那罐子里已盛了一半又黑又粘的毒血,像是没化开的墨汁一般,却没有墨汁的芳香,而散发着阵阵奇怪的腥臭。
红月将凤宫弦的胸口清理干净,江寒雪随后又为他拔了一罐,这次流出的都是新鲜的红血,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武烈虽不懂医理,见国君呼吸渐渐平稳,唇色苍白却不见青紫,便知事情是成了,又想到之前与红月一番对话,心中似开了一条清渠,疏通了许多,看着红月的眼神温和了不少。
“以血的颜色跟气味来判断,这毒已经重在他体内很多年了。”江寒雪检查着瓶瓶罐罐,一边说道:“我要需要开几副解毒和调养的方子。”
红月拧起柳眉,与武烈对视了一眼,不语。毒了很多年却不曾发现,当初是谁下的手,他们心中已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接下来的两日,许是多年来病根得意清除,也许是突然有了什么动力,凤宫弦迅速地好转,加上他胸口的伤口其实并不是太深,配上鬼毒配置的金疮药,愈合地十分完好,到了第三日已可以下地行走。
“朕也是时候该正式见见江国主了。”这日红月正给他换药,就听凤宫弦凉凉说道。
他是想亲自问轩辕北要合欢……红月心想,此等好事怎么少得了她。
云泽国君秘密来到江祈国都,在两国关系本十分淡漠的背景下,实在是件诡异且凶险的事情。可偏偏此刻江祈正与北玄打得不可开交,凤宫弦亦是有备而来,轩辕北开罪不起,自然将他奉为上宾。
凤宫弦此行的目的很明显,为了清儿。他为清儿而来,为清儿迁怒,为清儿伤心痛苦,而轩辕北却对他心尖上的清儿做了坏事,让她卖身卖命,染了满身污秽。所以现在清儿失踪了,凤宫弦理所当然地想,是轩辕北抓了她,就是怕他冲冠一怒两股开战,所以要以清儿挟制他。
虽然当年清儿为何沦落至此尚不知晓,但凤宫弦已经一心认定,绝对是轩辕北令云雨楼有意为之。他会这么想,当然归功于有人在旁的不停鼓动暗示。
红月深知他性子偏激执拗,一旦认定便深信不疑,利用疗伤之便接近,她并不明说,只闲谈间稍微提点,凤宫弦心思十分敏感多疑,一件事想上千百遍,正的也成了反,何况事关心中至爱,更是千思万绪,辗转反侧,几日下来,已认定了清儿就在轩辕北的手里。
因为轩辕北先对不起他,现在抓了清儿,也反证明他心虚。
他恨恨地想着,一旦救回清儿,定要挥军北上,把这江祈大地变成一片焦土。
“你说你也要见轩辕北?”凤宫弦瞧着那貌似恭顺的女人,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他依旧是那形容枯槁的面色,干瘪的双颊和深陷下去的眼窝,浑身上下写满了病态跟虚弱,闻言挑起一丝阴郁的笑:“你干了那些好事,还真不怕被千刀万剐。”
红月眨了眨眼,一双墨瞳中水波轻晃,澄澈透明:“爷若是说皇太子惨死一事,我也正想还自己一个清白。”
凤宫弦一愣,随即嗤笑:“神医既是华佗在世、妙手回春,更是巾帼须眉,运筹帷幄、决胜沙场,就连搬弄是非、经营权术也是神鬼莫测,令人出乎意料。”
一个江祈的女人却做了北玄的军事,杀了江祈的太子,又成了云泽国主的御用医师……凤宫弦自然不知她便是废后息红月,只道这女人实在太过诡异神秘。不过之于她的身份,有什么目的,他实在没什么兴趣。
“爷过奖了。”并不想逞口舌之快,红月不咸不淡地说道。
凤宫弦挑了挑眉:“神医既然有如此要求,我自然也不想带着一个祸害放在身边。”左右想想,他倒是欠她几个人情未还,至于剿杀云雨楼一事,他并非不知,而是懒得计较,且对那个地方,他同样怀恨在心。云雨楼本就是秘密组织,见不得光的,也就不能成为发难的理由,怕只怕此举会惹恼了轩辕北,对清儿不利。
想到清儿的安慰,他目光徒然一冷,刀子似的瓜着红月。若非这个女人,清儿也不会被置于危险之境。要是真因为这女人害了他的清儿,他定将她碎尸万段。
一抹狠戾在眼中一闪而过,红月瞄见,似猜透了几分,讪讪地道:“爷大可放心,皇宫之内,我哪敢放肆。”
若无几分自知之明,哪里能活到现在,哪里还用得着他凤宫弦。
因着北方的战事,轩辕北本想摆宴欢迎凤宫弦,给北玄做一个他与云泽结盟的假象,却被凤宫弦给推脱了,于是定在一日后在宫内会面,届时会有几个重臣在场,说是要商讨两国通商贸易,当然只是场面话。
瀛都二月,最是荒凉枯槁的时节,整座都城一点绿意,连着那金碧辉煌、栉比鳞次的亭台楼阁也暗淡了不少。几日前大雪带来的水汽消散,北风分外的冷,卷起粗粝的沙尘狂舞,对于习惯了南方温润气候的人来说,无疑如刀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