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韶光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军务,朝政,事无巨细,都要经手。
就在这当口,晋王殿下突然说要成亲了。
方亦连夜瞒着晋王找到了沐韶光,商议此事。
沐韶光问:“王爷为何突然想到要成亲了?”
方亦不屑道:“还不是那女人在作妖。”
“卫吟秋?”
“是她。这当口,突然要成亲了,当真是很奇怪。”
虽然这么久以来卫吟秋与晋王感情甚笃,方亦看在眼里,但是总觉得心中怀疑。
“我怀疑当日放走大皇子跑到战场上的人,就是她,可惜一直没有证据。”
沐韶光问:“你可有仔细查一查她的底细?”
方亦摇头,“先是抵抗周军,后来又举事,现在又忙着太多事,我一直没有时间好好查查她的底细。我虽也派人去查了,但......并没有太大的收获。”
方亦也问沐韶光,“你与王爷一起落下山崖,与她待在一起那几天,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沐韶光回忆了一下,道:“并未见她与外界任何人有联系,也未见她有异常的举动。”
方亦陷入沉思。
沐韶光拍拍他的肩,“无论如何,这是王爷的意思,我们也只能听从命令。”
方亦叹气,“话虽如此......”
沐韶光道:“此事是不可逆转了,无论她打得什么主意,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防。王爷让我管这成亲之事,我无暇盯梢她,这几日你多留意吧。”
方亦点头,“嗯。”
甩手掌柜晋王殿下现在要成亲了,一切交给下属,自己反而过得逍遥自在。天天陪着准新娘。
方亦盯了卫吟秋很多天,都没有发现端倪。这女人一直在高高兴兴地备嫁,没有与任何奇怪的人有联系。但就是这样才格外引人怀疑。
晋王府这几日一直很忙,下人来来回回跑,忙着采购,置办,装饰,热闹非凡。
晋王与卫吟秋将要成亲,举国上下都反响热烈,还有不少地方军士表示要来献上贺礼,被沐韶光推了,让他们不准擅离职守。
如今以晋王的地位,他的婚礼算得上是国家大事,由沐韶光以及礼部司操持,婚礼形制及得上帝后大婚了。
沐韶光早就提前忙完这一天的各项事务,早早地赶过来晋王府主持一切,倒是让王府管家轻松了不少。有沐韶光在,管家就放心了,不用担心大场面自己撑不住了。
晋王府从早晨起到晚上就一直忙忙碌碌,结红挂彩的王府很是喜庆,来来往往的客人根式让下人们忙的不可开交,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
新郎官晋王因为有得力的人做事,婚礼进行的有条有序。
除了军中将士,文武百官,还有各地豪绅能来的都来了,甚至卫王也亲自过来送上贺礼。
卫王一直表现的很高兴,但他心中在想什么,一猜便知。难得卫王如此能忍,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崩。
晋王的手下们找准了今天这个机会,晋王和丞相大人都不会发难,使劲儿折腾,蠢蠢欲动,拉着晋王一直灌酒。难得有如此放纵的机会,不好好地抓住机会“以下犯上”,以后可是会后悔的。
晋王今日高兴,也就没有与这群小兔崽子计较,豪放地与众将士拼起来。酒意上头,还想比划比划拳脚,被沐韶光与方亦拦住。
“等着,本王如今有了媳妇了,在生几个孩子,以后也带他们上战场。什么魏国霸主,什么吴国枭雄,本王以后统统给收拾了......哈哈哈......”
沐韶光与方亦对视一眼,都无奈地叹叹气。
将士们笑完了又在起哄,“如今王爷的事解决了,什么时候再给我们解决解决?”
“你就别扯了,你会找不到媳妇?我可听说刘大人想把他的女儿嫁给你呢!”
“长得不好看,本将军不喜欢。”
“你这糙汉子还嫌弃?”
“要说好看啊,还是咱们王妃最好看。我活着这么些年,黑没见过比王妃好看的女人。”
旁边的人拉拉他,“你这嘴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外冒呢?再好看也是王爷的,你还是闭嘴吧,喝你的酒!”
只是醉的不清呢......
方睿走到晋王而身边,“你们都别给王爷灌了,还有正事儿要做呢!”
众人不知脑补了什么,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来来来,王爷,再干了这一杯,我就放王爷走了!”
“王爷,可不能只给他面子,不给我面子,来来来,喝!”
晋王面色熏红,没有推拒,都很给面子,喝到最后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沐韶光朝着方亦使了一个眼色,随后走到挡在众人面前,“今日王爷可喝不了了,不如你们跟我喝?”
众人见此都纷纷扯野话去了,和丞相大人拼酒,不是找死吗?
于是被沐韶光救下的晋王被方亦搀扶着走开了。
沐韶光正在府中到处巡视,看有没有什么异样,却见方亦面色焦急匆匆走过来,沐韶光迎上去,“出了什么事吗?”
“王爷出事了!”
...
沐韶光面色如常招呼完婚宴上的众位客人,及至半夜所有人都散去,才去到晋王的新房内查看情况。
晋王眼眶下夺了一圈黑色,脸色暗黄,隐隐透着黑气,昏迷不醒。
众人赶到晋王房里时,就见到这般情景。
军医急急忙忙上前把脉,又翻着晋王的眼珠子看了一下,神色严肃,很是苦恼地道:“这症状,像是中毒啊。”
“中毒?”
沐韶光看着军医脸色不妙,问道:“先生解不了这毒?”
军医摸一下额头的汗珠,“别说解了,我都没见过这毒,不敢擅自用药啊。不过,还好这毒短时间内不会危及性命。”
沐韶光当机立断,“方睿,你去太医院把所有的太医都找过来。。”
“是!”
军医也对沐韶光道:“老夫这就去查阅典籍,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之法。”
“有劳先生了。”
方亦面色凝重,指着房内一件火红的嫁衣道:“恐怕是那个女人搞的鬼。”
沐韶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那本应该穿在准王妃身上的嫁衣折叠整齐放在一边,而那个女人此时不见踪影。
方亦捏紧拳头,咬牙切齿,“我早就知道那个女人藏着秘密。我以为,她至少是不会害王爷的......”
“那女人呢?”
方亦咬牙切齿,“不知何时消失了。府内,一定有人助她。要是我抓到她,定要......”
沐韶光拍拍他的肩膀,“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这个女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幕后之人。这人如此费尽心思干个安插人进来,又下这种不致命的毒药,应当是......有所求的。”
说话间,方睿带着生生从睡梦中拽来的太医们来给晋王看病,还抬着把刀立在门口以示威慑。
太医们抖抖飕飕,一个个轮着去看病,但都没有人看得出那是什么毒。
沐韶光早料到是这个结果,将门关上,背靠着门将他们堵在屋内,淡淡道:“今晚,你们都未曾出过门,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太医们连声道是,冷汗顺着额角划落。
太医们“忘记”了今晚的事,便被方睿送回府上。
方亦揉了揉眉心,“现在该怎么办?”
沐韶光也是满脸疲惫,“也只能等了。等幕后之人现身。”
太医们回去后都守口如瓶,接连几日卫王与众大臣都没有看见晋王,不免心中好奇,但却是没有办法从沐韶光这里得到一点消息,只以为晋王新婚过后不知道哪里潇洒去了。
后来一个太医喝醉酒说漏了嘴,消息才传出来。
不久后,晋王中毒昏迷的消息就在整个国卫都传开了,百姓议论纷纷,又时时刻刻担心着会不会变天。
卫王在此时又心思活泛起来,暗中联络众大臣,准备行事。
这一日,沐韶光带着一群人赶往中正殿,将一些东西丢到卫王面前,是一些死鱼。
卫王见到这些鱼,强作镇定,“沐卿这是做什么?”
沐韶光面无表情,“王上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宫中玉夜池中的鱼么?这是从吴国买来的短鳃鲤鱼,整个卫国只有这皇宫里才会有,却为何流落于市坊之中?”
卫王面露惊色,“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竟敢将宫中之物擅自卖到外边?”
沐韶光又道:“王上可知,这鱼另有奇妙之处。每只鱼腹中都藏有纸条,这上面的字迹,本相倒是挺熟悉。”
卫王一张脸抽了一下,汗珠顺着褶子流出,“丞相大人是什么意思?”
沐韶光没有再与他多说话,喊道:“李大勇!”
巡防营的统领李大勇站出,“丞相大人。”
“把人都抓出来。”
“是!”
李大勇指着官员中的几个人,士兵们把他们一一抓出来。
被抓住来以后,他们再怎么强作镇定都掩盖不了心中的惧意。
“为何抓我?”
“放手!”
巡防营的副统领也被抓出来,还在不停挣扎。
沐韶光对着众大臣与卫王道:“这些人,心有不轨,意图谋逆,一律处死!”
中正殿内一片死寂。
卫王嘴唇颤抖,却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沐韶光环顾一周,对着畏惧不已的大臣们道:“如今晋王身体有恙,在家中休息,将手上军权悉数交与我,各位,有些事情想明白了再做!”
卫王与众大臣都听出了沐韶光的意思,心中惊恐,都安安静静地待着,一眼不发,不断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晋王倒了,还有沐韶光。
沐韶光撂下一句:“再有心生不臣之意的人,且仔细思量思量,这后果,你们可担得起!”
沐韶光走后,不少大臣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双腿发颤,没有力气站起来。
这一刻,他们意识到,就算是晋王出了事,有个沐韶光在,他们是绝对没有希望的。沐韶光甚至比晋王更可怕。多余的心思,不该有。否则,后果很严重。
或者说,晋王能征善战权势滔天是危险角色,而这个洞察人心,行事狠辣的丞相,却是个更可怕的人物。
......
沐韶光杀了许多原本装乖,卫王号令一出就暴露的人,震慑住整个朝堂,或者说整个国家。晋王出事后,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现在也安分了起来,不敢妄动,就怕沐韶光一把火烧过来,灰飞烟灭。
解决了这一大患,沐韶光又忙于找人来救晋王。
卫吟秋幕后之人迟迟没有现身,没有解药,晋王便一直这般危险。
敌人似乎在消磨耐心,或许在增加筹码,足足等了一个月,将晋王的手下的人的耐心都消耗光,才送了消息过来。
似乎是笃定无论他提什么条件,晋王的人都必须同意。
收到信的时候,沐韶光与方亦又张榜找来大夫看病,但都没有人有本事辨出这是什么毒。
这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敌人一出手就是大杀招,若是没几分本事,也是不会有如今的成果的,这毒定是敌人的得意之作,怎会轻易就让人解了。
方亦撕开信看完,眉头皱的越来越紧,随后将信递给沐韶光。
信上的内容,只有短短五个字,初五,寒山寺。
这信是被塞在门缝里,守门人发现的,找不到送信人的踪迹。
沐韶光与方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态度。
如今晋王出事,唯一一个有本事有威望震慑住所有人的人,就是沐韶光。沐韶光成为他们一切行事的中心。方亦与沐韶光合计好了一切,一行人就按约定赶往目的地。
方睿带人等在外面,沐韶光与方亦推门进去。这是一所古老的寺庙,地面被扫的干干净净,树叶子聚拢堆积在树下。清幽之境的钟声响起,一圈一圈往外扩张,浑厚有力,又透着宁静惬意。
一个衣着朴素的僧人走过来,对着沐韶光道:“有一位施主在此等候沐施主与方施主多时了,请随小僧来。”
沐韶光与方亦跟着僧人走到一处静室,推开门后,僧人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后就离开了。
方亦与沐韶光进门就见一华衣少年端坐在竹席上,抬着一个红泥壶正在倒茶。
这倒是出乎意料了。这少年看起来很年轻,约莫是在十八九岁的样子。年纪虽轻,但周身气度却是叫人不可小觑。
水汽从杯中溢出,旋转着分散,上涌,消失不见,茶香气却充盈着整个屋子。
少年伸手邀请,“二位请坐。”
沐韶光与方亦走上前坐下,盯着对面的人,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少年将茶杯推到两人面前斯斯文文地说了一句:“请。”
方亦忍不住先开口,“阁下有话就直说。”
少年轻笑了一下,“这位客人真是性急,不妨先喝完我这一杯茶再谈论正事?”
方亦自然是不想喝这茶的,但沐韶光却不似他这般焦虑,端起茶抿了一口,再放下茶杯。
方亦一惊,差点喊出声来。
沐韶光会意一个安抚的眼神。
若是对付真的要下毒,就不会多此一举留晋王一命了。
方亦抿唇,也端起茶杯灌了一口,瞪着对面的人,“现在可以说了吗?”
“客人这么心急,我就不卖关子了。不过我还要冒昧问一句,晋王的事,二位做的了主吗?”
方亦皱眉,这人恐怕是要价不低。
沐韶光看起来比方亦要镇静,面无表情,“阁下且说吧,若是我们做不了主,阁下也不会请我们来。”
少年点点头,“丞相大人倒是痛快,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要......那个王位。”
沐韶光拦住想开口的方亦,直接问道:“不知阁下是......”
少年一字一句吐得很是清晰,“原夏国王室后裔,夏王唯一的继承人,夏太子景明。”
方亦惊讶,脱口问出:“卫王篡夏,早已将夏国王室族人全部杀光,你是......”
景明又笑了一下,似乎那段惨烈的过去也不能让他有任何感触,“我母亲,也就是夏皇后用计将我救出,自那时起我就一直在蛰伏,现在,应当是现世的时候了。”
沐韶光接着道:“所以,夏王子想要借晋王的势复国?”
“是。”
“卫吟秋是你安排的?”
“是。”
“晋王的毒是你下的?”
“是。等我得到我想要的,我自然会给你们解药。”
方亦忍不住道:“我们若是拒绝,你待如何?”
景明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那晋王就永远也不会醒了。”
方亦拍着桌子站起,被沐韶光拉住,回道:“事关重大,我们还需商议商议,日后再给你答复。”
景明也站起身,“也好,我派人跟你们回去,你们若是想好了,就告诉她。”
景明派过去的人,正是方亦恨的牙痒痒的卫吟秋。
方亦怒极,平日的镇静都不见了踪影,乍一见到这人就想冲上去动手,被沐韶光拦住。
卫吟秋捂嘴笑,“别着急呀,方将军。王爷的命还在我们手里的。”
方亦气极反笑,“王爷待你不薄,你怎敢......”
卫吟秋没有回答,走到了景明身后,安安静静站着。
方亦握紧了拳头,最后又放下。
景明又对着外喊,“都来吧,来见见方将军。”
墨松屏风后,缓缓走出了一群人。
方亦看着眼前这些人的脸,心神大震,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耳中响起锐利的声响。
吴应。
何远道。
朱浅。
徐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