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绮玉公主这般直截了当表明态度,干干脆脆不纠缠,行事坦坦荡荡,倒叫周瑾钰心中钦佩,敢爱敢恨的高傲女子,明艳绚烂,难怪段玄清这么喜欢她。
感慨之余,又有几分怅然失意。
周瑾钰觉得自己动摇了。
入夜以后,周瑾钰来到卫都城西的一处小院子。
见到了那人,心中就不会有那些多余的想法了吧。
...
周瑾钰与应周刚翻进墙去,就见毛杭抱着手等着他们。
当年自诩“天下第一偷”的盗圣,依旧没有偷到应周手上的玉佩,这人执着地耗上了。应周与沐韶光离开东山城的时候,他跟来了。到了卫国国都的时候,沐韶光把他叫了出来,守在这个院子里,保护院子里的人。
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这护卫做的很称职。
“敢在贼祖宗头上动土,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应周拽下面罩,“师傅,你老了,眼神真不好!连我和帮主都没有认出来。”
毛杭这才发现溜进来的小毛贼是自家倒霉徒弟和帮主大人,有些尴尬地抓抓脑袋,“我说帮主,您正大光明地来呗.....还好我没动手,不然不久冒犯了帮主吗?”
应周讽刺的说:“师傅,真要动起手来,你可打不过帮主。”
毛杭正要骂这小屁孩几句,被帮主叫住了。
周瑾钰道:“我只是来看看景明,你们师徒要叙旧,怕是要再找机会了。”
毛杭这才住嘴,瞪了应周一眼,领着几人去见景明。
如今天已经黑了,景明还在借着室内点的油灯看书。
刻苦勤奋的孩子。
也是,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他身上,怎能不努力呢?
犹记得当年沐韶光在皇宫的地道内找到了这孩子,带着他逃离叛军的围困。什么都不太懂的孩子茫然地跟着走,甚至来不及伤感自己家国被毁,伤感自己失去了父母,成为了伶仃漂泊的孤鸟。
如今这孩子好好的长大了。
他的身份注定他要背负着血雨腥风,重重压力。
他是夏王唯一的后嗣,夏国唯一的希望。
夏太子,景明。
夏皇后找了个替身代景明去死,所以当时篡权的丞相,如今的卫王,以为这夏王室唯一的遗脉已经不在了。因此景明才能安安全全度过这么些年。
如今,十年过去了。
沐韶光向夏皇后承诺过,会好好保护他,为他夺回一切。这么多年以来,沐韶光为他挡住了一切的风风雨雨。聚义帮,天南星,东山城,卫国,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走过的所有艰难,都被沐韶光一人背负着,留给景明的是不远处的希望。
很快,就能夺回一切了。
很快......
乍一见到周瑾钰,景明又惊又喜,连忙迎上来:“沐哥哥!”
周瑾钰温声问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景明笑着,“看完这卷书再歇息也不迟。”
周瑾钰四处看看,道:“在这里可还住的习惯?”
“一切都很好,我也没什么缺的。”
边上一直伺候景明的玉笙忍不住开口,“沐公子,这里一切都很好,只是你一直不让公子出门去,公子怕也是憋得慌。公子整天不是看书就是看书,奴才看着真是心疼。”
玉笙是当年夏皇后身边的人,后来跟着景明一起逃出来,一直在照顾景明。
景明训斥他,“如今这里是是非非太多,我不出门就少招惹些是非。你闭嘴,不要再多言。”
周瑾钰笑着,拍拍景明的肩膀,道:“景明什么时候想出去了,就出去看看吧。景明是懂事的孩子,知道分寸。况且,你也确实应该出去走走,了解一下风土人情,听一听百姓的心里话。你是要做君王的人,如今多去见识见识百姓的生活,总没坏处。”
这宅院的主人也来了,她名叫绣娘,是天南星的人,负责保护景明和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绣娘看见周瑾钰,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她严格遵守帮主的每个命令,今日还需再确认一下。
她问道:“帮主的意思,殿下可以出门?”
周瑾钰想了想,道:“只是低调些,莫太张扬了。出去见见人间风物,听听市井闲话,了解一下民生,也是不错的。只是出门而已,不会出什么大事的,你多费些心。”
景明有些犹豫,“会不会给沐哥哥添麻烦?”
毛杭插话道:“你添麻烦,也是给我添麻烦。我保护你很麻烦的,明不明白?”
毛杭不知何为身份,何为敬畏。在他眼里值得敬重的人不多。
而这里一个小孩子,一个死太监,都归他保护。他还要听他们使唤,早就不难烦了。
如今这死太监又想搞事情。安安分分待着不好吗?非要出去乱跑,给他们这些守卫的人添麻烦。
玉笙一听此言,立刻急眼了,“你怎么跟我们殿下说话的?”
毛杭挑眉,“说起来,都是你挑的头。在这里待着怎么了?非得逼着我们帮主允了你家殿下出门去?”
周瑾钰瞪了毛杭一眼。
毛杭不再说话,退到应周身边,搂着自家徒弟出去了。
景明小心问道:“沐哥哥,我给你添麻烦了。”
周瑾钰轻笑,“无事。你若真想出去,就去吧,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一路小心些。毛杭只是有些不爱出门,你别放在心上。”
又交代了几句,周瑾钰才离开。
周瑾钰在门口看见了毛杭和应周。这师徒两虽然一见面就吵,但感情是真的好。
毛杭正和应周吐口水,“这个玉笙,可难伺候呢,整日横挑鼻子竖挑眼,仿佛谁都欠了他钱似的,说话整天阴阳怪气的。我堂堂盗圣,让他当下人使唤。难道他不是下人吗?”
“人家说话是那样的嘛。”应周边说还边比了个手势,中指与拇指掐一起,柔柔地甩出去。
太监原来是这样的哦,长见识了。
毛杭跟着笑了一阵,“还有那个小破孩,性格闷闷沉沉的,倒是像极了帮主。”
“师傅,不准说帮主坏话。”
“那也不是坏话嘛。我是累的呀。帮主怎么给我派这么个差事?”
应周幸灾乐祸,“师傅,能者多劳嘛?”
“劳什么?我一个贼给他们当护卫?真遇到坏人,我能打得过?”
应周笑道:“帮主派你在这儿的意思,是说遇到危险了,你不要恋战,带着景明公子逃了就行,没指望你打架,毕竟你这么弱。”
毛杭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什么意思?怎么说话呢?”
应周笑眯眯地挥开他的手,“而且,帮主怎么可能只派你在这里守着,暗处肯定有许多高手中的高手守着这个院子呢。”
毛杭瑟缩了一下,“你说真的?”
这还藏着高手?
应周故作高深莫测,“听说,人的功力若是深厚到了极致,可以屏息掩藏形迹的。骗过你一个功力不怎么好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暗萧,听说过没有?天南星最神秘的一支,武艺高强......”
“这里,确实藏着其他人。”
这是周瑾钰的声音。
毛杭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跳了起来,“帮主什么时候来的?”
“我现在就让你了解一下,功力深厚的人,是如何隐藏形迹。”
毛杭:......
小的明白。
可是能不能别这样吓人?
周瑾钰吹响身上带的玉哨,忽然不知从何处跳出一人。
毛杭吓得后退了几步。
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周瑾钰问黑衣人,“近况如何?”
暗萧回答道:“无可疑人物。”
“退下吧。”
“是。”
毛杭咽了一下口水,“帮主果然派了其他人在这里?这是信不过我嘛?”
“也不是信不过你,只不过他们在我才放心。他们没到性命攸关的时候不会出现的,你的责任,仍然很重大。”说着,周瑾钰拍一拍毛杭的肩膀,似是在安慰他。
毛杭叹了一口气,道:“帮主,要不你还是把我调回去吧。我就算是与应周气得跳脚,也不喜欢呆在这里。尤其是那个死太监玉笙,最讨厌了,他......”
周瑾钰打断他,“三年,可好?”
“什么?”
“三年后,我一定可以成事。那时你就可以退了。”
毛杭思索一会儿,道:“说好了的,帮主。三年,一定要带我回去的。”
周瑾钰与应周走的时候,毛杭还在依依不舍,好像是被丈夫抛弃了的小媳妇儿,眼泪汪汪,咬着手绢,一脸萧瑟。
应周冲他做个鬼脸,气得毛杭恨不得冲过来打一顿。
这屁孩子谁家的?
周瑾钰出门后,长舒一口气。
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有些褪色的门神和春联在月光下有些模糊。月光留下的阴影一直延伸到脚下,与自己的影子相接。
人也见过了,该做的还是要做,不该想的不要多想。
西境
楚然接到了卫王发下的文书,接待并护送西域来使到庸关以内。
绮玉公主与周瑾钰的事情告一段落,卫国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草原王纳达在与东山城的战争中战败后不久就病逝了,原本统一的草原八部开始叛乱。如今,巴雅特部的首领敏罕带领巴雅特部崛起,经过连年征战再度统一了草原八部,颇有当年的草原王纳达的风范。战乱刚平,百废待兴。
草原向来依附夏国,历任草原王都会派使团到夏国来,表一表忠心,只求夏国能够与草原和平相处。
如今,卫王篡了夏国,建立了卫国。草原的态度一直不是很明确。
前一任草原王纳达不愿与卫国交好。
新上任的草原王敏罕,态度不明。
今年,草原突然表明态度,想与卫国交好。
沈非与卫王百思不得其解,这次草原来使,需要慎重对待。
卫王既防备草原的,又不愿与草原不和、开战。毕竟,北境的周国虎视眈眈,雄心不小。
如今新上任的草原王派使团来了,传出了一个和平的信号。
卫王很重视此事,命自己的几个皇子亲自去迎接草原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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