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吴天泽的眼神没有变动,再次吐出三个字,“什么线?”
“游戏的线。”
我的话音一落,她便会立即追问道:“这次游戏里的线?”
“连连看的线。”
“规则?”
“规则下的暗线。”
“线索?”
“源自于暗示,得出的线。”
一连串快速你问我答,来得突然,也去得突然。
不仅,让坐在对面的陈明彻底安静了下来,也让他不停地在捏着自己的刘海,并被我余光发现,他也正在沉思我的“其它答案”。
我又收回了余光,看向了也在沉默的吴天泽,她的眼睛依旧没有挪开。
“吴女士,我可以继续了吗?”
沉默的对方,让我感觉到,也许,是第一次,自己站在了比对方稍前的路线上。
“我没听太懂,苏大哥,你得出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和魂兽有关系吗?”
“有!”我转向了陈明,肯定道,“关系很大,更是因为你们两人的推理,才让我想通了关键的问题所在。”
“我的推理?不是错误了吗?”陈明有些疑惑,更是反问道,“而且吴女士的推理可是相当于有铁证,这,苏大哥你怎么推翻?毕竟按照吴女士的推理来看,魂兽的獠牙,现在也只是凑成了一颗完整的而已,只要到魂兽身上找到另一颗相同的獠牙,就能凑成一对,完成连连看。”
“苏大哥,你还没有说服我。”
看着开始进入状态的陈明,我笑了笑,点头说道:“好吧,那就先从獠牙的问题来说吧。
“魂兽的獠牙,其实,已经不是答案了。
“吴女士应该是,和上一次的我一样,决定跳脱出可能的陷阱,刚刚更是直接将魂兽定做了谜题,把不断会被翻新的獠牙定位成谜底。
“可是,她试过的獠牙,并不是完整的一颗,根本就是不同的两颗。
“还记得吗?叶童手上的,是十几年前从魂兽身上获得的一截断牙,而你之前发现的那一颗,是断牙的什么部分?”
“前端……前端!?”陈明震惊地看着吴天泽,才有些不敢置信地向我问道:“怎么会?这种事上,吴女士应该不可能说谎的吧?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怎么可能!这对完成任务有什么好处?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其一,这应该算,是我的缘故,因为我的推断,我们才得出暗示的几个线索。
“猎人小镇,魂兽,捕猎……
“其二,假若我没猜错的话,尽管吴女士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但是,獠牙的根部,是有缝隙可以正好容纳下一颗牙的,也就是说,可以看出,魂兽满嘴的獠牙,确实会是一张可以满足连连看的游戏面板。
“那么,如果按照最开始的推断,只要杀死魂兽,就可以在它的身上找到想要的答案,哪怕它的獠牙不是谜底,其实也没有关系。
“因为当时的我们,确信着魂兽就是唯一目标。”
我笑了笑,又再次把双手放回了桌上搭着,毕竟,吴天泽一样的那种强势姿态,并不适合我的习惯。
“总得来说,经验主义害死人,其实最开始,我们都犯了上一个任务的错,做了相同的事,最开始我认定魂兽和刚刚小陈你得出的答案,包括后来从瑶琨那里听闻我们第一个任务情况的吴女士,也被带入了同样的惯性思维之下。”
“嗯?惯性思维?吴女士也和我们一样?”陈明有些疑惑。
“没错。”给予了肯定的答案后,我瞄了眼左边的人,她依旧没有反应地坐在那里,不过扶着下巴的手,也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而吴女士的推理,错误的点,也不光是獠牙的问题。”
“等等,按照苏大哥你的意思,那我的答案,岂不是没错……?”
我打断了陈明的猜测,向他指出:“小陈你三只魂兽的合理推测,尽管不是如吴女士所说,因为獠牙的缘故,但是看似是建立在对传说故事推出的下一层线索,根本上,却只是依靠着怪物的行为,做出的判断。
“所以,依然是错误的答案。”
“那错误的原因呢?”陈明追问道,而吴天泽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眼帘细微地压了压。
顶着左边再次犀利起来的眼神,我道出了心中的疑惑点:“唯一性。”
“不可能!”吴天泽终于开口质疑道,“游戏里的事物,只有‘唯一性’这种东西,是不会错的,除非你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你的所谓‘其它答案’,也不过是一派胡言。”
而她的质疑,也得到了陈明的一定肯定,只见他也在一旁点了点头:“苏大哥,这点……我得说‘吴女士说得对’。毕竟除了黑船之外,我玩过的不少游戏里,那些需要玩家完成的剧情任务,可都是具有唯一性的才有意义啊。”
我不由得笑了,对着小陈说道:“其实,小陈你已经把答案都说出来了。”
“我?答案?”
突如其来的‘答案’,让小陈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不敢相信。
吴天泽则突然皱了皱鼻子,只对我说了个字:“说。”
我只得再次开始了解释:“好吧,好好回想一下小陈说的话,完成的任务,具有唯一性才有意义。”
“然而吴女士曾经说过,我们已经从各种传说线索里得出了两样具有唯一性的存在,除了魂兽,还有夜行母皇兽。
“尽管我们可以说,我们被传送的地点是任务给我们的暗示,暗指目标是猎人小镇附近出现的魂兽,然而,无论是具有唯一性的魂兽,还是盘踞在西半球的夜行母皇兽,其实它们之间,反而有着巨大的共同点!”
“什么?!”陈明有些震惊。
“是的,它们所谓的唯一性,就是那个共同点。”
“怎么可能?!”
看着接连惊呼的陈明,我伸手示意他冷静,他也在随后安静了下来,继续习惯性地捏起了发尖:“可是,唯一性,怎么能算作共同点了呢?”
“撇开它们特殊称谓和意义,它们对人类来说,又都是什么呢?”
“……都是兽类。”陈明沉默了一下,明白了过来。
“不,应该说,都是异类,”我纠正了下陈明的答案,接着解释道,“不仅如此,其实就像我刚刚开始说的那样,魂兽有无数种,哪怕那只母皇兽,又何尝不可以被猎人小镇的人,算作一种‘魂兽’呢?”
顶着吴天泽更甚的目光,我再次补充道:“更何况,我们上次的任务,是什么?”
“大家来找茬啊,怎么了?”陈明配合地提出了疑问。
“没错,大家来找茬的重点是什么?为什么最后得出的答案是我?因为任务的要求,就是找寻那个具有唯一性的事物……”我停顿了下,咽了口口水,重重地想两人强调道,“而这次,不一样。”
“这次的任务是连连看,我记得小陈说过,同名的古代电脑游戏,是通过把相同的图案,全都两两消除,才能算作完成任务,没错吧?”
陈明点头回应了我的话,他有点反应过来似的,有点傻眼地问道:“那,难不成是……要我们把两个具有相同‘唯一性’的魂兽,和夜行母皇兽,都杀掉吧?我们一个都打不过吧?”
我依然摇了摇头。
“别慌,魂兽,不是答案,更不是谜底,它只是一条线索,用来帮助我们找到答案的线索。
“包括那头看似离这遥远的母皇兽,也是一样。”
陈明这次有点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疑惑地说道:“可是,上次任务里,苏大哥你不是说,既然都是人为的,岂不是应该要尽可能的排除那些干扰因素吗?不然,就像史大哥那样,被误导……”
“不,这次的任务,不一样……”
我深吸了口气,才有些颓废地说道:“我得承认,吴女士说过的一句话,对我推理的帮助十分巨大。”
我的话,让一直沉默的吴天泽挑了挑眉,就又恢复了原状,不过依旧没有开口的打算。
“什么话?”
“‘这对黑船主人来说,不就是游戏吗?游戏,自然就会有解法,线路,条条框框。’……这句话,一直让我在思考一件事,也终于在今天,让我想明白了。”
陈明思考着我的话,喃道:“游戏,线路……”
“还记得我刚刚说的话吗?上一个任务的惯性思维,其实不止是唯一性,我们犯的是更加根本的错误。”
正当我要开口说话时,吴天泽终于再次开口打破了自己的沉默,只是她说出来的话,让我没有想到:“逻辑,从最开始的时候,推断的逻辑就错了。”
替我说出回答的吴天泽,再次陷入了沉默,我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接着她的话,说道:“没错,惯性思维让我们找寻的‘唯一性’,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
“因为怪物,人类,生物的唯一性,只存在于上一个任务那种密室一般的环境格局,正因为那种条条框框下,才需要跳出那些人为痕迹的干扰。
“而这个任务,里面的人,事,物,哪怕吴女士说的是过去的魂影,却也是实实在在地活在这个时代的人类,是一群鲜活的生命。就像我们在镇子里遇到的那些人说过的一样,他们只是在努力地活着。”说完的我,不由瞄了一眼基本面无表情的吴天泽,她只是无言地盯着我。
“那么,那些针对我们的陷阱,也就并不会存在,我们不过是这个时代的过客罢了。
“也就是说,连连看的线索,都是纯粹的线索……”
我摊开手,苦笑着解释道:“就像最开始,我们几人脚下的小道,那条小道,只是让我们顺着走而已,我们遇到的人与事,都是这次任务的一部分。”
“就像线一样,串连着这段历史。”
“你的‘线’,何不好好解释一番?你的‘其它答案’不是源自于你口中的‘线’吗?”吴天泽的话,让陈明也停下了思索,注目着我。
“稍等片刻。”
我沉吟了下,开始组织语言,再次解释了起来:“说到这个,就不得不先说到‘游戏’了。”
“和大家来找茬不一样的是,连连看是找相同。”说话间,我拿出了两个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苏大哥,你拿两个甜谷粒做什么?”
“你看,这两个像不像?”
我将两粒甜谷推了过去,陈明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才回道:“几乎一模一样。”说完,又递给了吴天泽。
但是她却一巴掌,将桌面上的两粒甜谷拍得粉碎。
陈明有点被惊到,有些犹豫地小声问道:“怎么了?我……我哪里惹吴女士你生气了吗?”
“还不明白?”
吴天泽平淡的语气里,明显有着一丝不耐烦,我连忙解释了起来:“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这不是很符合连连看游戏的要求吗?而且刚刚被吴女士消除了,是不是?但是我们却并没有完成任务。”
陈明有些后知后觉地惊讶道:“也就是说,苏大哥,你认为毁坏……并不是消除手段?!”
“没错,同理,也可以延伸到其它,杀,烧,等等破坏行为,都并不是这次‘连连看’里的甄别手段,甚至不是解题方法。”
“那,那怎么办?”
“你苏大哥,不是已经有了‘其它答案’了吗,慌什么。”吴天泽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关键所在。
我迎着陈明期待的表情,清了下嗓子:“其实巨大的信息范围,注定了难以找寻答案,所以我就决定从游戏的根本规则来入手。既然排除了找两个相同目标和消除的手段,那么,唯一剩下的甄别手段,不就只有用来连接两个相同‘图案’的那条‘线’了吗?”
“原来如此!“陈明终于明白了过来。
而吴天泽则是快速的扭头扫了眼,就又让对方安静了下来,就像天生的克星一般,陈明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让我在心里同情地叹了口气,也让自己准备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分析得……很好。可是就算如此,那你又通过什么来确定,作为甄别手段的‘线’,它本身的正确性?”
果不其然,紧接着,吴天泽收敛着双眼中的神色,再次紧紧盯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