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怨强行将那小孩儿从鬼门关拉回来,虽然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影响,还救了人,皆大欢喜,可事实上,救了小孩儿的代价,是折她自己的寿数。
这天道是平衡的,一物失,便必有一物偿,谁也逃不脱。
和尚若不把闺怨给关起来,以她不把这当回事儿的态度,恐怕又会去继续施法救人。
如此这般,那闺怨的寿数还能剩下多少?
和尚也不是生来就是大公无私的佛陀,若是非要在闺怨和城内的众生之间做一个选择,他必然选择前者。
只可惜,和尚的好心被闺怨当成了驴肝肺,仍在芥子里跳脚的闺怨完全不领和尚这个情。
将闺怨关在芥子空间后,和尚就准备带上小半妖继续上路了。
只是,当和尚到小半妖的房间前去叫门儿的时候,小半妖却支支吾吾地迟迟不回应。
和尚正纳闷儿,小半妖极其小心翼翼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师父,我们可不可以再在这里呆会儿?”
“为何?”
和尚普通地询问原因,小半妖却沉默下去了,他犹犹豫豫,像是说不出个什么好的理由,最后他只得一闭眼,生硬道:“没有原因,我就是想在这里多呆会儿。”
像是小孩子在耍性子似的,可这几天小半妖都很听话懂事,甚至比闺怨那个大姐姐还要让和尚省心,怎么突然开始无理取闹了呢?
和尚也不急躁,只是轻叩了几下小半妖的房门:“我可以进来吗?”
他刚才似乎有一瞬间感觉到小半妖的房间内除了有他自己的气息,还有另一个气息,这会是谁呢?
然而,和尚一叩门,小半妖就更慌了,连声音都有着不可自抑地颤抖:“不,别,别进来。”
和尚气定神闲,继续追问:“为何?”
房间内的小半妖这次却是彻底沉默了下去,他已经完全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他生怕露出一丁点儿的破绽被和尚发现。
而小半妖如此反应却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和尚心中的猜想,小半妖不答,他也不再发问,反而一把推开了小半妖的房间门儿。
入眼确实不止小半妖一个,更确切地说,房间内多了一头兽,一头几乎占据了半个房间的大猛兽。
那头兽身上有着黑棕色相间的花纹,体型庞大,若此时它不是显而易见受了伤,气息微弱地趴伏在地上,他要是站起来奔跑,一定是极威风的。
而小半妖呢,就坐在这头兽的旁边,手臂揽着这头兽的大脑袋,眼眶里是硬生生忍住的泪珠。
见到眼前这副场景,和尚倒是没有质问,小半妖为何在这座城的生存大战过后反而在城内救了一个与城池为敌的野兽。
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神情平静地问小半妖:“它是你的族人吗?”
它,是指房间内那头巨大的野兽。
尽管和尚一直都没问过小半妖的兽系血缘,但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事实上,从第一次见到小半妖起,和尚就猜出了他应当是虎妖的后代。
毕竟那条长长的条纹尾巴,和毛绒绒的耳朵,简直是在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的身份。
面对和尚的问题,小半妖只是沉默着,此时和尚已经看到了一切,原本他已经没什么好遮掩的,可他总是不敢说出自己的秘密。
小半妖不答,和尚就照着自己的猜想继续说下去,同时留意着小半妖的反应:“你想要救他?但是害怕被我们发现?”
小半妖的头更低了。
和尚靠近他,虽说不上有压迫感,但无疑在眼前的情形下,这一举动让小半妖悬在头上的弦绷得更紧了。
和尚却故意像是没发现这一变化似的,继续道:“你还想要呆在这儿,一定也是为了它?”和尚指着房间内的那头大虎。
和尚的话一步步把小半妖击溃,他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在一瞬间土崩瓦解,泪水糊了满脸。
一阵沉默后,他才带着哭腔乞求道:“师父,求你了,让我再在城里呆一阵吧。”
和尚还是那副慈悲的笑,仿佛悲天悯人的圣僧:“你不必求我,你想要继续呆在这儿,大可以与我们分道走。”
和尚的话是故意的,故意步步逼近,把小半妖内心深处的想法给刨出来。
一听到和尚说分道走,小半妖的瞳孔都惊讶得放大了。
分道走,他绝不要分道走,他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绝不会再回那个伤心之地。
可如若让他离开这儿,彻底放任曾经的那些人不管,无论如何,他又实在做不到。
从他冒险将大虎救了开始,他就已然参与其中,不可能再眼睁睁地看着所有族人去送死。
又有一阵沉默,小半妖的脑海里转过无数个念头,终是下定决心,一咬牙,一闭眼,豁出去说了:“师父,我其实是想求你救救我的族人。”
和尚倒是没有很意外:“你的族人,是虎妖?”
小半妖闷闷点了点头。
和尚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一把拒绝,而是在房内盘腿坐了下来,沉静道:“小半妖,你与我详细说说这件事吧。”
和尚商量的态度让小半妖看到了希望,眼睛里一下子蹦出亮闪闪的光芒,他极为顺从地与和尚相对而坐,飞速组织好语言,一五一十地将发生在他族人身上的事儿说给了和尚听。
原来,在这座城遭遇的兽潮之前,小半妖的族人遭到了一次惨烈的血洗。
敌人是小半妖父亲虎王的老对头——狼王。
如今小半妖的族人被狼王带着群狼抓的抓,杀的杀,虎王的领地已经成了个空壳。
唯有小半妖的兄弟之一,一直不能变身人形的大虎逃了出来,就是在这次兽潮里,小半妖发现了大虎,大虎也将族里的消息带给了小半妖。
然而,听完小半妖的解释,和尚却捻着佛珠不甚满意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会在兽潮来临的几天前就从族里逃了出来?”还是那样一副脏兮兮像是受了欺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