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怨是怎么也没想到,喝酒敢一杯闷的和尚,居然同时也是个一杯倒。
在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和尚已经一下子重重地倒在了桌上。
见到这突发情况,青蕴眉宇微皱,有些担忧道:“不如我们先把师父送回去吧。”
“咳。”闺怨不在乎地摆手,“呆和尚满打满算也只喝了一杯,能出什么事儿。再说,呆和尚就算倒在这儿也有我俩看着。这呆和尚逞强非要一口闷,可不能让他坏了我俩的雅兴。”最后,她总结道,“没事儿,咱俩继续喝。”
青蕴虽有些犹豫,但沉默几许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毕竟,刚开始他可是扬言今夜要不醉不归的。
闺怨与青蕴开始痛饮,两人把酒言欢,酣畅淋漓,而早已倒下不省人事的和尚就成了这一桌的背景板。
要不是刻意去看,谁也不会注意到这桌还有个喝晕了的和尚。
两人一直喝到子夜,此时闺怨双颊绯红,终于撑不住摇摇晃晃地倒下了。
一桌三人,喝趴下了两人,青蕴醉眼朦胧地望着他们,笑得无奈。
最后,他还是左手扶一个,右手扶一个,用尽力气把两人给带回了员外府。
闺怨跟和尚都被青蕴妥帖地安置好了,和尚是醉得彻底,被青蕴带到房间后一倒在床上就睡死了,闺怨的房里也没有动静,似乎她也是睡得很沉。
只是,今夜同昨晚不同,没有了青蕴准备的醒酒汤。
将和尚放在他的床上后,不知道为什么,青蕴沉默着在和尚的床前站了好一会儿。
半晌,这幅静止的画面才有了动静。
原本,将和尚放下后,青蕴应该毫不犹豫地离开他的房间,然而,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今天青蕴也喝醉了,醉得都有些人事不省,他非但没有离开和尚的房间,反而在和尚床前站了好一会儿后,倾身向前。
青蕴俯身,似乎是在和尚的身上寻找着什么,他的手渐渐向和尚手中紧握着的那串佛珠伸去,指间触碰到佛珠中颜色最深的那一颗...
计划就要成功之际,青蕴的手腕却被人握住了,阻止他的是一只涂着红色蔻丹的玉手。
青蕴扭头看去,不敢置信此时应该醉晕了躺在床上的人怎么出现在了这儿。
他的声音中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微颤:“小怨,你怎么在这儿?”
闺怨嘴角轻挑,眼神里似有深意:“那阿蕴又怎么会在这儿呢?”
青蕴不敢直视闺怨的眼神,他拼命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稳着气息道:“我送师父回屋。”
闺怨却似乎不愿意跟他迂回,话说得很直接:“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什么在呆和尚的屋里呆了将近一刻钟,现在又伸手想要拿走他的佛珠?”
“我...”青蕴已经圆不了这个谎了,索性放弃。
是,他本来就是别有目的。从一开始接近闺怨跟和尚的时候就是别有目的。
这些日子以来,扬州城,季员外府,饮酒作乐,花灯节,灯塔上的彼岸花,比赛赌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精心部署好的。
他一直都只为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和尚手里的那颗深色佛珠,那个隐约有空间气息波动的芥子空间。
刻意结交,有意冷落,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他设的一个局。
可是,青蕴计划中的结交原本是假意,可如今却成了真情。
对于闺怨,短短几天,他是真的已经把她当成了挚友。
毕竟,妖生坎坷,能碰上一个性情如此相合的同类是难得的幸运。他又如何能够一直以假意来对真情?
况且,青蕴本就不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妖,如今能够出此下策,也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
一直试图回避的青蕴在这时终于肯直视闺怨,他的眼里奉上他所有的真诚,这真诚里包括曾经的欺骗,包括如今对佛珠的执着,更包括不想失去眼前挚友的执拗。
对上如此复杂的眼神,闺怨一直轻慢的神色也不自觉凝重了。
她并非是察觉不到别人的感情,甚至是因为经历得多了,闺怨才会对人心格外敏锐,只是大多时候她不会在意罢了,却并不是她对什么都一无所知。
青蕴把她当作挚友,用的是真情,她又何尝不知?并且,同青蕴对她的感觉一样,她也是如此欣赏青蕴。青蕴于她,又何尝不是挚友?
有些人,相识相知,本就只需要几天。有些人,一天相处的默契抵得上别人相处几年。
显然,闺怨与青蕴就是如此。
其实,她也并非是毫无所觉,她一早就知道青蕴别有用心,尽管如此,她也不在意。
在闺怨眼里,相交是一回事,所图又是另一回事。
不同的事便像是两条平行线,在她这里互不影响,但又同时进行。
她一直留意着青蕴的所有刻意,所有反常,才会在他计划将要成功的这一刻,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相交和所图既然互不联系,自然也不能互相干涉。是以,闺怨仍会把青蕴当作挚友,但同样,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阻止他。
毕竟,她虽然看不顺眼此时仍睡死在床上的呆和尚,但她始终是跟呆和尚一路同行过来的。要说深交是没有,但面子情还是有的,怎么也不能任由其他人将呆和尚手里的东西给夺走了,而她明明心知肚明却偏要装成视而不见。
闺怨与青蕴对视良久,两人僵直着。
终于,闺怨无奈开口:“你非要不可吗?”
青蕴只是苦笑,良久,他叹息一声:“不是非要不可,是不得不要。”
“何解?”闺怨需要一个理由。
青蕴的声音发涩:“如果你不嫌烦的话,那就请让我给你讲一段儿故事。”
闺怨耸肩,她要嫌烦的话早就不管他们这破事儿了。
青蕴的声音是罕见地低沉,
“小怨,你还记得我的妹妹小桃跟她那个痴儿夫君么?”
闺怨大致回想了一下:“约莫记得。”她只匆匆见过这对小夫妻两次,脑海里只有个模糊的印象,更多的信息却是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