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将军的男儿胸中谁没有宏图霸业?只是从前的魏将军更爱这座城,更爱这个家,更爱这个人,他才选择做了一个护卫者。
而如今,上仙眼里的野心也激起了魏将军胸中的豪情万丈,他将尽全力支持他最爱的那个人,也将尽全力向那个宏伟蓝图靠近。
···
革命基地的简陋教室里。
潘世明穿一身中山装,梳了个油头,戴副圆框眼镜,拿根儿粉笔站在讲台上。
底下三三两两坐着一群东倒西歪的士兵。
潘世明指着黑板上的俩字儿,正在向底下的士兵发问:“同志们认识黑板上的这两个字吗?”
鸦雀无声。
底下全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没人愿意理会这个无聊的问题。
但潘世明也不在意,他像是自话自说一般,语气里不知不觉就带了点儿优越感:“同志们不知道也没事,我是老师,本来就应该把知识教给你们。”
一长串不必要的话后,他才似乎是想起了他本来的目的,潘世明继续指着黑板上方方正正的俩字儿,念得字正腔圆:“来,同志们,跟着我念,这两个字念‘俘虏’。
底下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没人真的跟着他念。
坐在前排的一个士兵掏了掏耳朵,实在是忍不了了,他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声音洪亮:“你他娘的才是俘虏!”
话落,推了桌子就大踏步走出了教室。
潘世明尔康手对着那位离开的士兵,用不算大的声音叫道:“诶,同志,我不是叫你俘虏啊,我是说这黑板上的两个字念俘虏。”
然而,没人在意他说的话。
即便潘世明觉得自己是在认真地教学,可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上课的时候是多么爱拿腔拿调。从潘世明第一天上课起,就没有一个士兵愿意拿正眼看他。
潘世明自从加入了革命组织后,就带着一众人马来了这个革命基地教学。他一无所长,也就只有比别人多读了几年书的这点儿优势。
而革命队伍里的士兵大多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潘世明的那点儿穷酸知识恰好派上了用场。
可他连这点仅有的用处也不怎么好,尽管他扪心自问,自己也曾经认认真真地备课,却没有一个士兵愿意听他讲课。
他们全都是听从指挥不得以才来了这间教室,却一进教室要不就是直接趴下睡觉,要不就是两眼发空原地发呆,要不就是像那个中途离开的士兵一样,尽管坚持听他说了几句,可潘世明的讲课听到他们耳朵里却无异于是一场精神污染,他们虽然听了,却还是听不下去。
潘世明在22岁之前,人生顺风顺水,风光无限,可自从潘家被抄家后,老天仿佛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的人生一下子来了个急转弯。
却是从最好到最差的急转弯。
他本以为组织学生游行示威可以为他挽回颜面,可他的颜面却被将军府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
他什么也没有了,连一直自傲的信仰也面临崩塌。
他已经没什么地方可去,但他不甘,他曾经以为,终有一天自己会有一番大作为,他不可能放弃,或许这正是上天为了磨练他的意志而特意安排的吧。
这样自我安慰后,潘世明开始谋求新的出路,他迅速为自己做了决定,加入一直是他理想中的革命组织,他要保家卫国,干出一番大事业。
这时,他还不忘带上将军府的大小姐魏茉儿,这个一心追随他的姑娘,他也不忘带上一群追随他的同学,他们都是全心全意信任他的人,潘世明知道,这些人在将来会派上大用。
可当潘世明踌躇满志地到了革命基地后,却只是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教师。
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身体也比不上别人健壮,他就是一个养在后院儿里的娇少爷,这样一个人,让人怎么放心派他去前线,甚至是担任更重要的任务?
潘世明能做的,也仅是一名教师而已。
在革命基地呆久了,见识了真刀真枪的惨烈,经受了每天都有人牺牲的血的洗礼,潘世明的崇高理想不知不觉变得淡了。
他开始这样安慰自己,其实当一个教师也不错,教书育人,将士们拯救的是风雨飘摇的国家,而他拯救的是无知的民众啊,他和他们一样伟大!
但潘世明的教书生涯却并不顺利。
虽然刚才已经有一个学生中途愤怒地离开了,但潘世明却一副仿佛没这回事的样子,他提笔板书,继续掐着他那文邹邹的腔调继续解说:“说到‘俘虏’,这让我想到了与之相关的一个词,‘人权’。”
潘世明转过身来把粉笔丢进粉笔盒里,面向着底下的士兵,继续道:“‘人权’,或许同志们并不熟悉这个词,但这只是因为国内普遍还没有这个意识,而‘人权’这个词却早就盛行于国外了。”
听到这里,底下有士兵故意挑刺儿问潘世明:“哟,看来我们潘大老师是去洋鬼子的地界儿喝了几天洋墨水儿咯?”
这话虽然刺耳,但潘世明讲课这些天,几乎天天都是士兵挑刺,按理说他早就该不在意了就是。
事实上,除了刚开始他还是跟士兵们争得脸红脖子粗以外,他现在几乎已经养成了一笑而过的心态。
可偏偏是这句话,格外刺耳,直直刺进了潘世明的心里。
士兵说他喝过几天洋墨水儿,然而,只有潘世明自己知道,他是连真正的洋墨水儿都没喝过。
十岁那年,他本该被潘老爷送出国,却不知道为什么潘老爷突然就精虫上脑,金银全部都砸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上,而潘世明出国的计划,自然也就随之泡汤。
潘世明不甘心,可他不甘心有什么用呢?十岁的他又能为他自己做什么呢?
他能做的,不过就是厌恶那个勾引了潘老爷的女人,对着本就不能决定自己命运的女人再插上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