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珂
朱琳是N市电视台《城市零距离》节目的编导,《城市零距离》是一档贴近市民生活的新闻节目,朱琳做这个节目已经十年了,刚进节目组时,她还是个记者。十年了,朱琳觉得自己成了这个城市忠实的书记官,荣、辱、美、丑都被她记录下来了。
晚上,朱琳看完今天录制的片子后,脑子就停不下来。她老觉得今天晚上的两条新闻之间有所关联,但她也捉摸不透,两条毫不相关的新闻间有什么联系。于是,她调出今晚的《城市零距离》反复地看。
第一条新闻是本市有名的高档服装品牌“伊雅凡”举办今年秋冬季的服装发布会。片子中,漂亮的模特们身着各种款式的皮草在T型台上进行展示。《城市零距离》的实习记者小艾,还采访了“伊雅凡”公司的何总经理和他贤淑的太太。何太太是个标致的大美人,在镜头前可谓风情万种。
“作为‘伊雅凡’的首席设计师,我对我公司今年秋冬季的服饰很有信心,我们对皮革的完美设计将赢得爱美女性的青睐。”何太太谈话间,眉梢舒展,眉心那颗美人痣让她特别俏丽。
倒数第三条新闻是本市一名机关干部在下乡检查工作期间,和陪同的几名乡镇干部一起吃炖狗肉,染上传染病死在医院里。小艾站在急救室的门口播报,“《城市零距离》建议广大市民食用健康安全的食品。”这条新闻刚在电视上播出,领导就打来电话责骂朱琳,说死者罗恒是市里领导的女婿。事情曝光后,死者家属悲愤交加,要电视台节目编导登门道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不服,小艾理直气壮地说:“朱导,这些机关干部每次下乡都要去吃狗肉。这个罗恒以前至少吃了十几条狗,活该!”
凭着多年来搞新闻培养出的对新闻事件的敏感性和洞察力。朱琳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两条新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她却找不到一点头绪,难道是直觉错了?看着片子里,何太太眉心那颗美人痣,朱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朱导,您为什么要把何太太从大厅出来时,被围攻的片段剪掉?多精彩呀!您没有看见,很多大学生追着她的车骂她是刽子手,用动物的皮毛做时装,用沾着动物鲜血的双手数钱。”摄影师小刘很惋惜。
朱琳笑了,她喜欢这些年轻人,他们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还没有学会圆滑世故的伎俩。十年前,朱琳刚到电视台时,就只会播一些奇闻趣事。回想做实习记者的过往,朱琳觉得自己又年轻了。突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
小艾帮她调来了十年前的片子,那些都是朱琳做实习记者时报道的新闻。终于找到了朱琳想要的片子,那是一条曾经让朱琳感动不已的新闻。一对年轻的恋人在镜头前腼腆地微笑,男孩温柔地搂着女孩,女孩怀里躺着一只瘸腿的猫咪。
梳着马尾辫的朱琳拿着话筒深情地说:“两个刚毕业还未找到工作的大学生,在他们的出租屋里收养了一群受伤的流浪宠物,用他们微薄的生活费来抚养这些小动物。为了给瘸腿的小猫治病,他们还自学了一些兽医知识,为了节约钱,他们从外面买来针药为小猫治疗。他们用爱心呼吁大家,善待动物。”
“我们不觉得苦!看见这些可爱的小动物健健康康的,我们就很开心了。”女孩回头望着男友,两人相视而笑。那份甜蜜、幸福让朱琳羡慕不已。
“哎呀!那女孩长得好像‘伊雅凡’的何太太,你看那颗痣,那酒窝,太像了!”小艾惊叫道。
“那就是何太太。十年前,她刚从服装学院毕业,还是个憧憬未来的丫头。那次采访中,她向观众展示过她设计的草图,希望某一天能有伯乐欣赏她的才华。没想到,那个伯乐就是何总经理。”朱琳记忆的闸门打开了,那次采访清晰再现。
“那她的男朋友呢?”
“那个男孩就是死了的机关干部罗恒。”
“朱导,你怎么知道那个男孩是罗恒?”
“女孩怀里的猫叫罗小恒。在节目播出后,市里一个领导的千金深受感动,委托我做说客,要求收养那只叫罗小恒的残疾猫。我记得,领导千金抱走小猫时,女孩哭得很伤心。男孩向领导千金要了联系方式,他安慰女友以后可以去领导千金家看望小猫。”朱琳终于找出两条新闻间的关联,却陷入了感伤中。おど底用堑挠奕私谟奕私诨姑挥欣戳伲命运就给阿伦开了个玩笑。合伙做生意的兄弟陈杰卷走了阿伦所有的投资,辛苦创业十年了,到头来一无所有。阿伦掉进了债务的漩涡里。
愚人节那天,阿伦喝了很多酒,摇摇晃晃地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四月温暖的阳光照在阿伦惨白的脸上,他在微风中打着冷战,兄弟的背叛让他心寒不已。这是个荒诞的节日,所有的人都自作聪明去愚弄他人,在今天大家可以合法地,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和难堪上。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从阿伦身边走过。一个染着金色卷发的女孩,穿着灰色短裙骄傲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大群贼眉鼠眼的男人。阿伦顺着男人们的目光望去,原来金发女孩穿了条透明的灰色裙子,裙子里白色的内裤一目了然,女孩臀部的曲线若隐若现。阿伦愤怒了,他趁着酒醉壮胆,从后面拨开那些猥亵的男人冲到女孩身边。他很认真地告诉女孩,“小姐,你不能再穿这条裙子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它太透明了,引得一群不怀好意的男人跟在你后面。”
女孩扑哧一声笑了,“你可真是个好人……”
“你把我的外套围在腰上吧!以后穿衣服注意点,别让你父母和男友担心。”阿伦说着脱下外套递给女孩。
女孩一边大笑一边推开阿伦的外套,她笑得很放肆,笑得很猖狂。笑得她捂着肚子叫疼,笑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尖,笑到最后竟变成了哭腔,阿伦被女孩恐怖的笑声吓醒了,他伸手去扶坐在地上的女孩,他感到她也是个伤心人。
“要是两年前我能遇到你,我一定做你女朋友,可惜,曾经沧海难为水!”女孩重新站了起来,她停止了笑,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我穿的不是透明裙子,你仔细看看。”
阿伦低头仔细看,发现女孩的裙子果然不透明,白色的内裤和若隐若现的臀部是用高科技印在裙子上的,不仔细瞧很难发现这个小秘密。女孩用一条高明的裙子,玩弄了所有她瞧不起的男人。
“为什么时过境迁后,才让我遇到一个稀有的好男人?”女孩用凄凉的声音概括了她一切不幸的遭遇。
“选个不错的方式对你痛恨的人报复吧!复仇、泄恨能让你快乐!拜!”女孩朝阿伦抛了个凄美的飞吻,转过身,冷漠地朝前走去。不一会儿,女孩背后又汇聚了一群色狼。
阿伦再度被悲伤笼罩,他想不通为什么在金钱面前,兄弟情义会如此不堪一击。女孩的话是一剂催化剂,恶作剧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诞生,他想知道金钱对人的诱惑有多大。阿伦穿过斑马线在对面的商店买了一支万能胶水,将胶水均匀地涂抹在一枚一元钱的硬币上。他设想将这枚硬币粘贴在步行街上,会有多少人愿意探身去拾?一不留神,硬币飞了出去,落在车辆穿行的斑马线上,牢牢地粘在水泥地面上。这是个意外!
阿伦坐在斑马线对面的花坛边,冷眼观看自己导演的荒诞剧。绿灯亮了,等候的人群迅速拥上了斑马线,很多人都在那枚闪亮的硬币前放慢了脚步,也许他们在思索要不要探身去捡。在第二次,第三次绿灯亮时,阿伦看到了他期待的画面。一个中年男人,用脚踩住了硬币,假装系鞋带,蹲下去拾。他用力抠了几下,还是没能拾起来,绿灯开始倒数几秒,他悻悻地走开了。
一个中年发福的胖女人,在绿灯亮之前就发现那枚闪亮的硬币。绿灯一亮,她就冲在最前面,蹲下去捡。很快她就发现这是个恶作剧,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走完斑马线后,还回头遥望。
绿灯又亮了,两个背着书包的小孩一起冲向了那枚硬币,站在硬币前为它的归属争执、推搡。红灯亮了,斑马线前的轿车纷纷按起了喇叭,他俩才不乐意地离开。阿伦笑了,如今的孩子不再天真无邪。
绿灯又亮了,一个与阿伦年纪相仿的男人挽着他母亲从斑马线上走过。硬币的光芒驱散了男人眼中的混沌,他想要回头去拾,却被身边的母亲拽走了,绿灯熄灭,红灯亮起那一刹那,男人突然挣脱母亲,朝那枚硬币跑去。他刚在硬币前蹲下,就被一辆面包车撞倒了,他母亲失声尖叫。
阿伦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恶作剧会带来这样的结局,他想不到有人会将一块钱看得比命还重。阿伦挤进了人群,他看见男人满脸是血,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硬币。交警很快到了,没想到,那男人会努力地伸手将硬币递给交警。嘴里还喃喃地唱着,“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人民警察叔叔手……里……边……”
人群里发出了冰冷的哄笑声。
“我儿子是个傻子!他六岁那年就病傻了——我求你们别笑了!快送我儿子去医院!”苍老的母亲撕心裂肺地哭喊。
周围安静了,突然一阵狂笑声传来,阿伦哭着笑着,疯癫地跑开了、小学时,阿伦的好兄弟陈杰是学雷锋标兵,他鼓励阿伦将捡到的一张两分的纸币交给老师。这首歌也是陈杰教阿伦的,放学路上,两个小兄弟手牵手用稚气的童声唱着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