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力娇
发现生殖器有病的那一刻,他正在整理文件。他是单位里的文书,大小文件都要通过他进,通过他出,报纸也是由他经管,再由他发放到各个科室。越是这样的地方越体面,他有病就越不敢对人说。
但是人是装不住病的,这天他对他的妻子付晓莹说,我的那个地方疼,撒尿撒不净。付晓莹那几天单位忙,没拿这事当回事,就随口一句,你去找二姨看看。付晓莹的二姨是市医院泌尿科主任,付晓莹觉得没有什么病是二姨不能治的。
但是这话付晓莹说行,他则不行,在他眼里二姨是女的,怎么会给男的看病,他瞪了一眼付晓莹就不吭声了。
他平时就不太爱说话,话语金贵,付晓莹没在意就去上班了。她以为这么个小事,一个大男人去应付,又是已婚的,不会出什么问题。谁知他还真在这件事上犯难了,他的病日渐严重,时不时发着低烧,尿道里也常带有黄色的浓液流出来。
这天下午他实在耐不住了,同室的小袁问他走路为什么并不上腿,他一惊,回答说洗澡烫了一下。小袁没在意,他在意了,他就提前出来一会儿,到了一家医院。这家医院是他考虑很久的,他认为只有这样地址偏僻的医院才不会被更多人所知,他想看病,想看好病,还想不被人所知,因为这毕竟不是能摆得上大摊儿的病。
给他取分泌物的医生是位男医生,那个塑料小管插进他的尿道他并没感到疼痛,医生的手很轻,这让他心里很踏实。
做细菌培养是第二天才出结果,第二天分发完报级他打车就过来了,可是医生说他得的是性病,医生的道理由浅入深,果决而肯定。他都惊呆了,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对医生说,这不可能呀,我从来都没有到那种地方去过,我是一个守本分的人啊,我可以用人格来担保。医生说,我也挺相信你这个人的,可是我不能相信你的另一方,得这种病的人都是身不由己,她也许是不小心得上又传染给你的。他说,那也不可能呀,她现在好好的,没见她有什么反应呀。医生说,人的体质不同,抵抗力也不同,也许是你先于她发病,而她还要晚一些,但并不排除她没有细菌。
他无话可说了,就只有按医生的处理意见开始治疗了,但是他心里非常没底,他不知付晓莹是否像医生说的那样不本分,若真是那样,他可真是万念俱灰了。他身边没有亲人,父母远在乡下,他把付晓莹既当妻子又当爹娘了,他所有的感情都像瀑布一样倾注给付晓莹了,到末了她却闹了一个对他不忠。
他给付晓莹打电话,他说,我要死了,都是你给我染上的病。付晓莹说,你没发烧吧,我好好的怎么会给你染上病,我这里这几天还不好呢,我跟谁说去,我没怀疑你,你倒怀疑起我,真是恶人先告状。
他气蒙了,付晓莹的态度证实了医生的分析,他就又给付晓莹打电话。他说,你到底坦白不坦白,你是怎么染上的,我的治疗也好对症下药。付晓莹说,好好好,我不跟你一样的,我现在马上要出差,等我回来我们把这问题搞清楚,到底是你还是我,然后我们一刀两断。
付晓莹说的是气话,她也知道他俩断不了,可是他整天愁眉苦脸,人像掉进了苦海里,话都不说一句,她就觉得特压抑。所以单位在广州有业务,她就主动请缨,她想她出去躲个十天半个月,等回来他的病就好了,没准儿一切就风平浪静了。付晓莹心里清楚得很,她既对得起天也对得起地,她谁都对得起,追她的男人不下一个连,可她不想大开杀戒,也不想这么轻易就失掉自己。
也是由于付晓莹心里无愧,她的走才极其的果断,她和她们单位的一位男士一走就是十多天。期间那位男士的妻子催他回去,说孩子病了,她还劝那位男士,有病你回去能代他有病呀?
可是付晓莹没想到的是她这一走,带来了她一辈子的不安宁,事情的结果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反正是她一生都挽救不回来的。有一天晚上她和客户正在白天鹅大酒店喝咖啡,接到她二姨的电话,她二姨说,你快回来吧,回来看看你们家那口子,整个儿疯掉了。有人看见他站在百货大楼的门口,摆弄自己的那东西呢,说是标枪。付晓莹一听天都塌了。
一周以后,付晓莹领着她二姨到精神病医院给她的丈夫做了细菌分析,结果是一般的霉菌性尿路感染。原因是付晓莹和丈夫长了一脚的脚气,脚气菌过滤给澡盆,澡盆又把病菌进行了传导,又遇到一位千方百计想挣钱的丈夫,拖着不给治好,就赔上了付晓莹两口子一生的幸福。
第二年春天花开的时候,付晓莹和丈夫一起失踪了,谁都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只有付晓莹的二姨长叹一声,把一个付晓莹用过的枕套扔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