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一道硕大的帘子,严严实实的挡在她的面前,甄宝珠吸吸鼻子,掀开帘子探了进去。里面光线依旧不好,不过是点了灯,似乎还点了香,鱼腥味混着香料的味道硬生生的生出了有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行的气势!
那种空气的浑浊沉闷的让宝珠忍不住肺叶里都要冒出一股恶气。屋子里四面都围了帷幔,挂的跟卖窗帘似的,而在其中的一个角落里似乎堆着一堆布。宝珠对于这样的场景有些不适应,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靠了进去。角落的那堆布似乎感觉到了,动了一下,抬起了头,宝珠差点叫了出来。
“啊。怎么是你?”
在一片迷泽一样的光线中,惊讶的发现窝在角落的居然是个活物?仔细再一看,是个人?!而且是自己苦苦寻了多时的......贾三张!宝珠“啊”了一嗓子,差点一屁股坐地上!惊喜!疑惑!恐惧?一股脑的给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好一个通透,她张着嘴,大口的吸着气,半天发不出一个字来。
各种心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顿时喜上眉梢。不过那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惊喜没有持续一分钟,她便咬着嘴唇挑起眉毛,这眼前的景象让她禁不住,忧心忡忡。
不为别的,就着狭仄的阁楼上,一股糜烂的气味混着那个鱼腥味就让人发呕。而在墙角的那缩成一堆的东西,居然是就是失踪已久的贾三张。
这么看起来的他的状况并不好,几个月不见,他消瘦的异常,瘦骨嶙峋的依着墙,不停的喘着气,青黑的皮肤跟层纸一样贴子骨头上,依稀可见那几条干瘪的血管就好像几根电线一样,捆着这个人可怜的一点生命。如果不是头上那标志性的筷子,宝珠压根不敢确认这就是自己几个月前见到的贾三张!
看见宝珠,墙角的东西终于动了一动,一双眼球突兀的有些吓人,就那么直挺挺的盯着她。艰难的端详了一阵子,喉咙里发出咽唔的声响,就像一只随时断气的山羊,不停的伸长着脖子。
宝珠很是发憷,胆战心惊的问道:”贾三爷吗?我是宝珠。”
贾三张并不答话,那对木轮一样的眼珠子,动了动就停下了。就看见那个身子不停的起伏着,似乎动一下就会下一秒钟要里他的命。空气里的鱼腥味更重了,贾三张一阵摧枯拉朽的的咳嗽后,举起一只枯瘦的手指,指了指墙角,示意甄宝珠过去。
她楞了一下,勉为其难的挪步过去,带动空气里一股腐败的味道,戒备的在离他有一米外的地方停住。咳咳!贾三张又是一阵咳嗽,嘴角带出一丝苦笑,能看到那腐烂的殷红的牙根,他沙哑的说:“宝珠,你怕我啊。”
“是啊!我怕。您有事说,我听得见,太近我真不敢,胆子小!”甄宝珠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谦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认怂,从来不在自己搞不定的事情上逞强,这是小人物的特点,趋吉避害。而且她寻思着在贾三张面前认怂也正常,那是跟甄老太太一个辈分的人,没啥丢人的!
“呵呵!真像,不逞强也不吃亏。真像,咳咳!咳咳…….哎,哎!”墙角的贾三张并不生气,似乎有些想笑,他挣扎的想站起来,但是努力了几次还是不行,最后颓然的轰隆一声,趴在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嘴角流出一滩黄水。
因为瘦的厉害,眼球显得异常的突出,他就像一条死鱼摊在地上,只有胸口在艰难的起伏。看的宝珠一阵心软,想拉他一把又不知道如何扶起,不过这么近,到是看的仔细,这个人怎么瘦成整个样子?活脱脱的一把骨头,如果不是刚才在说话,宝珠真怀疑这就是个干尸。
贾三张自嘲的呐呐道:“我这是报应,宝珠。这都是报应。”说着颤颤巍巍的支起身子,看着她,裂开嘴露出一口血腥的牙床。
宝珠渗的慌,赶忙摇头:“这是什么话啊?三爷,不至于,不至于。”贾三张似乎没有听见,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人人说的好,红粉骷髅啊!嗨嗨……..”
宝珠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迟疑的盯着贾三张那副魔障的样子,颠三倒四说的话也是听不明白,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絮絮叨叨的不可收拾,终于在繁复的啰嗦中,贾三张停了下来。
耷拉着那个因为干瘦而显得异常硕大的脑袋,牛一样喘着气。宝珠上前小声的问道:“三爷,您找我什么事情?总不是那个箱子吧?”这是宝珠唯一能想到的东西了,自己跟贾三张的缘分就是从那个箱子开始的。
“箱……子?!”低头的贾三张似乎被一根跟弹簧击中一样,突然一把死死的抓住了宝珠的胳膊,感觉那骨头都要掐进皮肉里,疼的甄宝珠呲牙咧嘴的想甩开,却被他抓的死死的,一双浑浊的眼球盯着她:“你知道哪是什么吗?”
宝珠急忙摇头,半天贾三张才松开她的胳膊,颓然的说:“既然你想知道,就把箱子拿过来,我来打开。”
宝珠不解的问他:“我打开了,里面啥都没有,就几张我爸妈的照片。”
贾三张喘的跟只风箱一样,鄙夷的哼了一声:“那是九曲莲心锁,你怎么会知道?如果用外力强拆,那夹层里面的药粉必然会直接把里面的东西都腐蚀了......只有用正确的方法才能打开。你确定?你见的就是全部吗?”这话说的很轻,却砸的宝珠脸色一白,接不住了。
宝珠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搭手扶起地上的人,有些怀疑的说:“要不我这就取?您等等我啊?”
贾三张气虚的被搀到这阁楼中间的一张桌子旁,他轻轻的哼着:“我快死了,你快点.......”这话说的宝珠没吭气,现在是个人都看的出,贾三张已经是油尽灯枯,着有一口没有一口的喘气,随时都会人走灯灭。
但是宝珠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软软顶了他一句:“您不会的,事情没完,您舍不得!”说着宝珠冲他狡猾的眨眨眼睛,贾三张喝喝的嗤笑了几声,倚在身后的椅子背上,不在言语。
宝珠并不耽误,转身摸黑下了楼,看见那个先前领自己进来的罗锅,在楼下的小门旁立着,看见她,立马给闪出一条道来。黑暗中看不清罗锅的脸,只能看到那双眼珠透出的精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拐出侧门。宝珠才发现外面已经黑透了,冬天的天色黑的早,也就一会的功夫,路灯都亮了。地面上湿漉漉的。几处灯光破碎的映在潮湿的地面,地面出现一种银光闪闪的不真实。
宝珠裹紧外套,低着头,直奔回家,冬瓜不知道去哪里了,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翻出一个冬瓜不用的双肩包,掂量了一下那个奶奶留下的匣子,宝珠毫不犹豫塞了进去。
床头柜上还有把不知冬瓜从哪里搞来的军刺,也收了进来,带着这个不管是否有用,但是多少能增加点自己一点安全感。翻腾完,她环视一圈,抬手看看表已经快晚上8点了。
宝珠再一次站在福记海鲜的招牌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胆怯,反而周身有种按耐不住的兴奋,让她头上的血管直跳,脑门上是密密麻麻的一层汗,她的这股躁动也不知道为什么?说真的,她见过死人,不止一次,但是这次她却一点也不淡定了,她总觉得那个老头子知道些什么?那是什么呢?
今天见到贾三张第一眼,她就知道,他离死不远了。那隐藏在鱼腥味中的那股味,她总觉得有些熟悉,多年间的泯然与众,让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那种气息,那就是死人味。人们常说乌鸦乌鸦报丧鸟,说是乌鸦的出现就是闻到了人之将死的味道。
而在这里,宝珠也闻到里那股味道,混在那荤腥的气味中,久久不散,贾三张的日子,是拿分钟算了。甚至宝珠都可以看到他背后那个模糊的影子,等着清晰的时候,怕是整个人就真的该死了。
宝珠冷漠的擦了一把脸,也许那个是就是所谓的出魂吧,罗瞎子说过,人一般是不会出现魂魄不稳,除非是人之将死或者是邪魅上身。贾三张那副油尽灯枯的样子,他的时间最多到今天晚上。只是不清楚的是他躲了自己几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却又突然冒了出来,这是为什么?
甄宝珠甩了甩有些发热的脑袋,回头看了一眼夜晚的海鲜市场,而这里似乎这个点才开始有了生机,各种蠢蠢欲动的生灵在翻腾。有些店陆陆续续的拉开卷帘,那些亮着幽蓝灯光的门口都散发着海水的味道。
一些档口摆起来了老大的铁皮盆子,灌入海水,等待着半夜最早的一班飞机送来的货物。各种蛰伏的生物们伴着水声,在整个市场哗啦哗啦的响起,弥漫着一股水汽蒸腾,让甄宝珠感觉到一种不真实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