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院子里停好车,再准备出去的时候,金莉莉说,算了,累死了,待会再出去吧。
刘立杆急道:“不去桃源宾馆喝咖啡了?”
金莉莉说:“急什么,你这个万元户又不会挂掉,留着慢慢榨。”
三个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金莉莉和张晨横着坐在床上,背靠墙壁,刘立杆把毛巾被叠到枕头上,从牛仔裤的屁股兜里掏出那一刀钱,放在自己脸上,金莉莉笑道:
“看这个财迷样。”
刘立杆说:“我以前觉得,新书的油墨味是最好闻的,做梦也想写一本自己的书,然后闻着里面油墨的清香,他妈的,我现在怎么觉得这钱的油墨味,比书的还好闻,张晨,你说我是不是堕落了?”
“你一直就在烂泥潭里,能堕落到哪里去?”张晨笑道。
“你不是有过自己的书了吗,那么多的大王传奇。”金莉莉说。
“那个不算,不算是自己的书。”刘立杆说,“那书里的铜臭味,比这个难闻多了,那是臭的,这是香的。”
“你厉害,都是钱,你还能闻出两种味道?”张晨说。
“当然,那个坑蒙拐骗,很下作,这个,都是我自己一层层楼爬出来的,是靠自己的真本事挣的,不一样。”刘立杆说。
张晨和金莉莉想想,刘立杆这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对了,杆子,你想写一本什么样的书?”张晨问。
“你还记得那个韩主编吗,张晨?”
“记得。”
“我想写一本他那样的书,在那样一个破房子里,连自己的办公室都没有,他还敢说,我们是搞先锋文学的,文学,听到没有,还敢说记者是天马行空,胡吹一通,这是公开的鄙视,多牛气,等我有钱了,我就要给这牛气的人,先弄一间办公室。”刘立杆豪气地说。
“你还是先给自己弄间像样的房间吧。”金莉莉说,“对了,现在你们两个都是阔佬了,是不是可以考虑改善一下你们的住宿条件?”
“不行,你们知不知道一句话‘成于勤俭败于奢’?我要是住得很舒服,又没有上班时间的限制,每个月的任务又随随便便就可以完成,我怎么还会大太阳的,骑着车子出去洗楼,肯定一天到晚窝在家里,那样人会懒的。”刘立杆说。
“你这话还有点道理。”张晨说,“我现在早上一起来,就想去公司,晚上下班,赖在单位不想回家,真是爱公司如家了,其实是爱公司的空调。”
“义林家是我们的福地,除非我们自己办了公司,买了房子,我会一直坚持在这里,这里,会让我时时刻刻想起,我们刚来的时候,过的是多么迷茫的日子,我舍不得这里。”
刘立杆的嘴在那刀钱下面,嘚吧嘚吧,张晨差点想骂,你是舍不得你边上的那堵墙吧,看看金莉莉,赶紧忍住。
“好,不错,你们看上去都是觉悟很高的样子,只有我最没志气。”金莉莉叫道,“我就希望吃得好住得好,最好还要玩得好。”
“你这个已经是最高追求了,要做得这点,需要多少刀这个家伙支撑。”刘立杆用手指点了点盖在脸上的那刀钱,说道:“要是这家伙能把我埋了,老子死了也值。”
三个人说着话,就到十点二十了,金莉莉说差不多了,张晨和刘立杆翻身起床。
“等等。”金莉莉叫道,“你们这时候,就该学学海南人了,还牛仔裤皮鞋的,背不背?谁会穿成你们这样去吃火锅?”
“那应该穿什么?”刘立杆奇道,他和张晨都没有晚上出去吃过火锅,不知道该穿什么,他们想金莉莉一定知道。
“短裤,老头衫和人字拖。”金莉莉叫道,“有没有?没有就现在去解放西买。”
张晨和刘立杆,赶紧从包里翻出了短裤和老头衫,这还是自己在高磡上喝夜老酒时的打扮,到了这里,都还没怎么穿过。
两个人给金莉莉看,金莉莉说凑合,金莉莉走到了外面走廊,他们赶紧把身上的衣裤鞋子脱下来,换上了短裤人字拖和老头衫,感觉舒服多了。
“我请你们打的。”刘立杆叫道。
三个人走到外面滨海大道,站在路边,看到一辆空车过来,刘立杆正想招手,金莉莉把他的手打掉了,驾驶员减慢了速度,金莉莉挥了挥手,让他走。
“空车干嘛不上?”刘立杆不解地问。
“没看到他开着窗户?”金莉莉说,“在海城,看到这种开着窗户的的士就不要打,这种车,不是驾驶员小气,舍不得开空调,就是空调坏了,车里又脏又臭,要找那些车窗都关好的。”
张晨和刘立杆明白了,刘立杆说,没想到打个车还有这么多学问,真是活到晚学到晚。
他们到了机场路和大英路的路口,在车上看着窗外,张晨和刘立杆就吓了一跳。
两个人下了车,就更是吃了一惊,他们看到大英路两边低矮的房子前,搭出了一片棚子,棚子连着棚子,棚子下面,都是四川火锅,一眼看不到头,总有上千张桌子,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几千个人坐在这里。
“我的妈,这里是这样吃火锅的?”刘立杆惊呼道。
“壮观吧。”金莉莉说,“机场路这里进去还有,前面那片椰子树,看到没有,那个院子,是南航部队的操场,里面还有几百张桌子。”
三个人站在那里,有飞机紧贴着房顶飞过去,从下面看去那么硕大,距离太近,他们连舷窗里的人都能看到。
当时海城的机场是全国路程最近的机场,就在市区里面,机场路和大英路的那一边就是机场,人们从市区,从海秀路,走路走十几分钟,也就到机场了。
刘立杆说:“我要是站在房顶,用竹竿大概都可以把飞机捅下来了。”
三个人在路口站了一会,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们身旁,陈启航、李勇和林一燕从车上下来,张晨和刘立杆,看到陈启航和李勇也和他们一样,都是短裤拖鞋老头衫,感到很欣慰,幸亏出来前金莉莉指点了他们。
林一燕和金莉莉,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拥抱到了一起。
刘立杆向张晨介绍了李勇,和他说,李勇,陈启航的同学,也是北大的,又向李勇介绍,张晨,我老乡。
“浙美的。”陈启航在边上说,张晨有些尴尬地笑笑。
“知道知道,高手,启航已经和我说了,说你那个,很厉害,画得一模一样。”李勇兴奋地说。
“对,我看到了,一模一样。”林一燕在边上说。
张晨笑笑:“当时没办法,被逼急了。”
刘立杆在边上笑了起来,和陈启航、林一燕说:“你们没有看到,那天晚上有多险,差一点,我们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怎么回事?”陈启航和林一燕都好奇地问。
刘立杆看看张晨,见他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就把那天晚上的情景和他们三个说了,三个人听着,大为惊奇,李勇叫道:
“还真是虎口脱险啊,这个情节,就和电影里一样。”
林一燕看了看金莉莉,叫道:“你也太机智了,怎么会想到的?”
“也是逼的。”金莉莉说。
三个人说着话,一辆奔驰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刘秘书下车,先和他们招招手,然后转身和司机说,你先回去,不用等我,我自己回去。
司机一踩油门开走了,李勇看着刘秘书,叫道:
“不错啊,姐,都混到有专职司机了。”
“屁!”刘秘书说,“我们董事长也进城了,顺便送的我,怎么,我倒是听说,你已经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了。”
“双倍,双倍全。”陈启航说。
“我那是工作需要,不全就站墙脚了!”李勇也不否认,只是稍稍辩解了一下。
刘立杆在边上,看到这刘秘书,和上班的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更像是他们高磡上的人,不由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