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一笑,收了药碗,边走边回答谢如苏,“大皇子用的药比这风寒药苦了不止一点两点,好在大皇子心性坚韧,能忍常人所不能,奴婢之前伺候大皇子喝药,从未见大皇子皱一下眉。”
说到这里,漱玉多少有些自豪,她服侍在皇后娘娘身边,也算是照看大皇子长大。
看着他从羸弱幼童长成如今这般翩翩少年,学识丰满,漱玉满满都是成就感。
“小小姐,您还没恢复,可别下床!”
谢如苏脚刚塞进鞋子就被漱玉拦住,将她按回床榻,又替她捏好被角。
小小姐感染风寒,身体虚弱,怎么能下床!
“嬷嬷,看,我已经好了。”谢如苏拍拍胸口,示意她已经恢复。
漱玉仍不松口,一双眼盯着她,寸步不离。谢如苏无奈,只得在床上一直坐着,无聊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十只羊···
等到谢如苏数到第三千五百一十八只羊的时候,日落西斜,天空被渲染成橙红色,美的不可描述。琉玉端来一碗乌黑的药,散发着淡淡熟悉的苦涩,漱玉看向谢如苏,谢如苏将药一饮而尽,拒绝漱玉递来的蜜饯。
漱玉嬷嬷说自己喝的药没有拂叶的苦,可她怎么觉得心肝肺都苦的揪成一团。
冲了几口温水,嘴里的苦味才稍稍消散。谢如苏乞求似看着漱玉,漱玉才准谢如苏下床,扶着她往主殿去。
主殿里不时传来几声故作亲切的娇媚笑声,谢如苏身子忽然一僵。
这声音格外熟悉,好多年都出现在她午夜梦回,提醒她姑母如何惨死,谢家满门如何凋亡。
静贵妃,宇文无极生母。
“小小姐?”漱玉不明白谢如苏为何忽然停下,出声询问。
谢如苏瞬间回神,一笑,“无事,我们进去吧。”
殿内,静贵妃一身水桃红宫装,打扮花枝招展,年轻脸上带着娇媚笑容,“姐姐,臣妾听说您最近喜好佛法,刚好太后她老人家赏了一卷金刚经,臣妾便拿来讨好姐姐,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是太后所送。”
谢皇后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令人收下经书,“妹妹说的什么话,金刚经是太后所赠,定然是当世珍品,本宫又怎会嫌弃。”
静贵妃被哽的语塞,眼波流转一圈,刚好看见欲进门的谢如苏,起身迎上去,故作亲昵的抬手准备搀,“如苏来了?”
谢如苏不着痕迹避开,走到谢皇后身侧,娉婷而立。
静贵妃扑了个空,面色不虞坐回位置。
“姐姐,妹妹前日听了个笑话,说的是这样一件事,有一个得道高僧立志隐居不问红尘俗事,可过了几十年,众人发现他仍旧居于俗世,还活的异常快活,姐姐说,那和尚是不是自打嘴巴?”
静贵妃这番话,在场人都听出话外之音。
说的可不就是谢皇后!
谢皇后待字闺中时豪爽侠义,放言她未来的夫婿此生都只能有她一个妻子,后来谢皇后与还是太子的宇文景相爱,宇文景继位,为她空设六宫,引了多少嫉恨。
可惜没过几年,宇文景纳薛家嫡女薛静入宫。
自那之后,美人们就跟流水一样进入皇宫,曾经豪言放语说未来夫婿只能有她一人的谢皇后成了整个盛京贵女茶余饭后笑谈。
往常只是贵女们私下谈论,谁都不敢当众说出来,今日静贵妃却用一则笑话含沙射影嗤笑谢皇后。
谢皇后倒没什么反应,神色淡淡,还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琉玉性子急,就要上前理论,被漱玉眼疾手快扯住。
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皇后娘娘承认,打自己脸;不承认,也打自己脸。
一时谁都没有开口,静贵妃想看谢皇后笑话,含笑看着她,等她回答。
她就是要将谢晚兰的骄傲全部踩在脚下!
就在众人发愁时,谢皇后身旁传来一道如泉水过石的声音:“僧俗自古难以截然分明,即便是高僧大德,弘法于世,也无法全然摆脱世俗规则干扰。常言道,大隐隐于世,小隐隐于山。贵妃娘娘说高僧自扇巴掌,未免有失偏颇。”
谢如苏这一番话说得极好,一则将众人目光从谢皇后身上绕开,二则说大智者隐于闹市,变相夸奖谢皇后是智者,静贵妃处事目光短浅,有失偏颇。
损人不成反被奚落,静贵妃看谢如苏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果真是谢晚兰的侄女,跟她一样令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