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的人,简称陌生人。
按理来说,巩圭也属于这个范围,但他是那种自来熟的家伙,通过长达两天的来往,我姑且将他从陌生人的范围中划去了。
靠在站牌的神秘男人,在如此炎热的天气穿着厚实的外套,身上还挂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不止是引人注目的陌生人,而是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给他打上诡异标签的家伙。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陌生且诡异的家伙,居然把目标转到了距离五米开外的我们身上。
与异常有着密切联系的三人,和装束怪异的陌生男人。就像是有某种磁场般,将我们四人联系在一起。
“嗯......”
我点头,好歹是理解了目前的状况。
我们铁定是被这家伙盯上了——不是被盯上才怪了!
“叔叔。”
趁我思考时的疏忽,延迷果已经走上去打了声招呼。那位装束古怪的男人听完微微低头,沉吟一声:
“不是叔叔,是哥哥才对。”
“老哥哥。”
“为什么要加个‘老’字?”
“因为你的声音很老啊。”
“我今年才二十岁啊,明明声音这么富有活力!哪里老了!”
喂喂,这就开始自曝年龄了?你的嘴也太不严实了吧。不过,光听声音确实容易把他的年龄往高了想。
“我以为老哥哥你起码有三十岁呢。”
“所以说小孩就是小孩,你有见过装扮这么新潮的大叔?”
说完,他还连续摆了几个pose,虽说在大街上当着其他行人的面摆pose很羞耻,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还真有那么一点模特的意思。
“老哥哥你身上挂着的是什么呀?”
“啊?你说这些?”他指着挂在外套和长裤上的纸娃娃,挨个介绍:“这个是晴天娃娃,这个是雨天娃娃,这个是防寒娃娃,这个是防热娃娃,这个是防弹娃娃,这个是......”
“搞什么名堂。”
同为男性的巩圭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上前把延迷果拉了回来。多亏巩圭的举动,因为震惊而消散的警戒又重回内心,我迅速上前,将延迷果护在身后。
“且不说这古怪的打扮,你——为什么看得见迷果妹妹?”
没错,这家伙绝非等闲之辈。
不止是装扮的问题,连战名苑的大小姐都无法目视的异常居然能被这个家伙观测到,这足以说明这家伙的特殊,如今面对与异常相关的人物,丝毫不可疏忽大意。
“迷果妹妹?哦,你说这个小女孩啊。”
他愣在原地,大概是在思考如何回答我的问题。
“很简单,因为我是术士。”
“术士?!”
我和巩圭发出异口同声的惊呼。
所谓术士,不就是道士、江湖人士或者占卜师之类的职业?这些被世人称作迷信的职业难不成真的存在?事到如今,就算不肯相信对方的身份也得耐着性子听他慢慢论述。
“有证件吗?”
巩圭每一次询问的切入点都和常人思维不同,这也让我对“好学生”一类词汇的概念产生了认知的动摇。
“啊,有的有的。”
这位自称二十岁的男子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巩圭,这两人点头哈腰的模样倒是让我联想到为工作来回奔波的社会人士。我聚精会神地看着巩圭手里的名片,延迷果多半是因为好奇,踮起脚尖跟我们一起盯着名片上的内容。
名片的材料采用了蜡黄的硬纸,与中心的毛笔字极其相衬,名片的背面则盖上了带有些许清香的墨章。然而重点是,我自认识字高手,却对名片上面的字体没有一点印象。
“没见过的字体。”我率先放弃了,“根本不懂意思啊。”
“唔......”延迷果叉手到胸前,看来她也不理解名片上的字。
“华阳居第17代纸术士,华吟。”
巩圭默默读出名片上的内容。
“哎!你看得懂上面的字?”我吃了一惊。
“其实......我根本就没看懂。”
“啥?”
我被巩圭的话搞糊涂了。
“就是说,我根本没见过上面的字,但看完后大脑就自动将意思告知给我了。”
喂喂,现实中哪会有这么方便的能力,又不是翻译蒟蒻。
“看到背面的章了吧,这张名片就是我身为术士的身份证明,当然,也可以说是证件。”
自称术士的男子从巩圭手里收回名片,他自信地仰头,从高领露出来的嘴巴很自然地上扬。
“是假的也说不定。”
巩圭和延迷果一起点头应和我,“术士”看到我们一致的反应,应该是很想在内心暴打我们一顿。
“嘁。”他咂了一下嘴,“我也不奢求普通人可以理解,反正我只是碰巧遇见你们才好心提醒,你们不明白就算了。”
“提醒啥?我们去不去游乐园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这次轮到巩圭反对他的话,在怼人这方面,还是他比较有心得。
“如果真想尝试,我不会强行阻止。但我作为一个好人,会给你们一个忠告:别坐公交车,尽量等出租车。”
“为啥?”巩圭问。
“有些事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反正,我今天上午都会待在这里,假如你们改变主意要来找我,随时都可以奉陪。”
说完,一辆出租车刚好进入我们的视线范围内,“术士”帮我们伸手拦了下来,还顺势对我们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车费对半。”
巩圭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乘车,而是同意了“术士”的提议坐进副驾驶位。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理由,于是牵着延迷果的手坐进后面的位置。车开始行驶,从后视镜里面刚好可以看到靠在站牌向我们招手的“术士”。
真是奇怪的家伙。
其实我不是很相信他术士的身份,但他能看到延迷果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实。不管怎么说,那家伙都是跟异常有关联的人物,以后必须多留意才行。
靠在后座上的我瞥了身旁的延迷果一眼,她正在眺望远处的风景。为了不打扰到她,我将视线转回前方,理所当然的,后视镜并没有显示出延迷果的身影。
幽灵一般的少女么。
我笑了笑,说起来还挺像这么回事。
“雩霏霖。”
巩圭转过头,我敷衍地应了一声:
“干嘛?”
“小心点,我有不好的预感。”
“啊?”
“有危险逼近,我能感觉到。”
这家伙怎么净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搞得人心惶惶,我倒是没察觉到有什么危险。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出租车因为红灯停在了路口中间。百无聊赖的我靠在窗边,仔细观察人行道上的路牌。
“马上就要离开四环路的范围了啊。”
老实说,因为是第一次带着年幼的人去游乐园,我的真实期待度应该比想象中要高不少。我再次转头,仔细端详着坐在一旁的延迷果,从她清澈的双眼中看到了对游乐园的渴望。
然而,就在这时——奇怪的轮轴声掠过我的双耳。“滋滋”,宛如电流的声响顿时盖过其他声音。
由于大脑的功率全部集中在听觉上,我并没有注意到那辆油罐车正向我们靠近——
“轰!”
历时四秒。
撞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