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撼川你给我听好,圣上的圣旨不日就会到达北境,豹营从此由我全权节制。我给你下的第一个命令,便是十五日后,你的一兵团驻扎在域匣川的入口处。过来,看地图。”刘不知食指指向域匣川的前半截。
“你把你的骑兵分成十队,每两个时辰向域匣川内冲锋一次,每次不要扎进去太深,最多挺进十里,切记速去速回。”
常撼川沉思了一会,小心翼翼道:“少帅,老常脑子笨,问题多,您别嫌我烦。这域匣川全长三十里,虎营大多阵亡在川尾,北夷人自然也都在川尾守尸。我领着一兵团在川口来回跑,怕是敌军不会搭理我。”
刘不知问道:“三十里的域匣川,你走了十里,还剩这二十里路,豹营全速前进,多久可以通过?”
常撼川脱口而出道:“半个时辰,不会再多了。”
刘不知又问道:“如果你是其力克,此时在你面前有一支拍马便至的敌方骑兵,一遍一遍有规律地做着不明所以的折返跑,你会作何反应?”
常撼川回答干脆利落:“全军在川尾扎好口袋,时刻警惕。”
刘不知满意地点了点头。
常撼川恍然大悟道:“少帅这是要让我把其力克的精力全部牵扯到域匣川上,这样您的行动就自由了。”
刘不知严肃道:“你先别管我要做什么。刚才的这些只是铺垫,真正的重头戏,是腊月十八的丑时,我要你亲自率一兵团全员向域匣川发起真正的进攻,而且无论发生任何事,死战不退!”
虎营惨败的阴影还未消散,如今的域匣川在北境已经成为了死亡的代名词。
老百姓一句“再哭给你扔到域匣川”便能止小儿夜啼,足以可见这个地方在北境军民内心造成的恐惧。
然而没有半点迟疑,一兵团众将跪地领命,没有一人多言。
刘不知起身,向众将抱拳还礼道:“你们无愧于北境军精锐之名。得胜之日,我刘不知与诸位将军不醉不归!”
“但为北境,万死不辞!”
刘不知掀开帐帘,义无反顾地将自己淹没在风雪里,策马向哈城的北境督抚府进发。
雪越下越大,风夹杂着雪粒迅速翻滚,刹那间天地一片白茫茫的雪雾。
刘不知跋涉了四个时辰,直到星光也被遮掩得严严实实,刘不知终于再难看清前路。
他知道哈城应该近在眼前,如今时间对于他来讲就是生命,越早一点见到父亲,他的筹划就能越早一点实施。
因此,他一刻都不愿耽搁,低着头顶风冒雪前进。
又走了一个时辰,刘不知发现眼前居然有了马蹄的印记,他抬起头,前方两人两马,也在风雪里艰难跋涉。
刘不知看不清他们的装束,无从辨别敌友,只能一边警惕,一边沉默前行。
突然,前方左边马上的那个人晃了晃,直挺挺从马上跌落,右边的人赶忙下马探视。
只听那男子大喊道:“雅若!雅若!你醒醒啊!”
是北夷人!
刘不知下马,一手拽着缰绳,另一只手抽出了承影剑。
那个男子觉察到了身后的异样,瞬间拔出腰间佩剑,转身剑指刘不知。
风雪太大,刘不知看不清那男子的样貌。
男子见刘不知手上“没有”兵器,大喊道:“你走吧,我不和手无寸铁的人动手。”
他们二人相距不远,可因为风雪声太大,要想让对方听见自己的声音唯有扯着脖子喊。
刘不知怒吼道:“少在那假惺惺!北夷人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还少吗?”
说罢又向前走了一步。
“开化需要时间,你们华国人也不是天生文明!”
刘不知知道这男子意指何处。
曾经的北境军和北夷军计算军功的方式毫无二致,都是以无差别身份的首级数量进行计算。
而且那时的北方战场,北境军占了绝对的上风。当时北境军第三任督抚,也是刘不知的先人刘起,有着杀降的不良嗜好。
公平的说,论野蛮,当时的北境军有过之无不及。
刘不知一时语噻,脑海里正组织语言准备反击,却看那人已经长剑入鞘,将身上的棉衣脱下裹在另一人的身上。
刘不知杀意索然,也收了承影剑,走到了北夷人的身边。
离近了,这才发现那个昏厥的北夷人,竟然是一个女子。
刘不知问道:“她是你妻子?”
那人抬起头,是一个极清秀的少年,高耸的鼻梁,两道剑眉入鬓,一双鹰眼桀骜而锐利。
“是。”
刘不知恨声道:“唉,真是丢人,北境军真是要把人丢到家了!你们两口子大摇大摆地都要摸到哈城城墙了,这一路居然畅行无阻,悲哀!真他娘的悲哀!”
男子叹息道:“已经摸到了。若不是这样的天气,我们夫妇俩也走不了这样远。”
刘不知警觉道:“你们来此地所为何事?”
男子将妻子紧紧抱在怀里,深情道:“小的时候,我们随各自的父亲来哈城谈生意。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雅若,用你们华国人的话讲,一见钟情,自此爱慕难舍。分开时,我在哈城的一块墙砖上,用匕首刻下了一句誓言。后来我们成婚了,雅若一直想再来看看那块墙砖,可惜两国交战频繁,实在找不到机会。如今她身患重病,时日已经不多,趁她还能骑马,我想满足她这个愿望。”
刘不知内心一阵感慨,他问道:“那块城砖可找到了吗?”
男子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城墙修修补补,许是被换掉了。不过我记得原来的位置,趁夫人在不远处等着,我在那块城砖上刻下了新的字便走了。”
刘不知不好再问那么细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酒袋,因为一直贴身,里面的酒还是温热的。
“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个华国人,就喂你夫人喝一口,酒能暖身子,或许能让你们撑回北夷。”
男子不多言,拧开酒塞掰开女子的口将酒倒了一点进去,连续几次。
过了一会,女子剧烈地咳嗽,缓缓睁开了眼睛。
刘不知将身上的棉衣解开扔到北夷人身边,朗声道:“我离得近,这玩意你留着赶路吧。告辞!”
说罢牵马继续向前走去。
男子问:“离得近?你要去哪儿?”
刘不知大声回道:“哈城。”
男子沉声道:“你走的方向,是寒佳城。”
刘不知一愣,心里暗骂:完了,南辕北辙!究竟走错了多久,自己在哪儿,他一概不知。
远方,雪雾中亮起大片的火光,一众骑兵正喊着什么向刘不知的方向跑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距离五十步时,刘不知听清了他们的呼唤。
“元帅!”
刘不知面如死灰。
其力克笑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