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雪用完膳之后,老夫人居然过来了。
她一进来,伸手屏退了房间里的下人们,朝恭敬地向她行礼的盛雪道:“薛玉婷,本夫人知道你名声不好,我让韵风娶你进府,本打算让你来冲喜。谁知,你冲喜不成,反而差点害死韵风。可见,你连这点用处都没有了。今后,你就留在这所院落里面,不要出去讨嫌。我们华府,也会养活你,给你锦衣玉食地供着。你若不听我的话,在府内乱闯,就别怪我下手狠毒责罚你。到时候,你死在这里,我回你娘家一句话,就说你病死在此,你也就了此一生了!懂我意思吗?”
盛雪抬起头看向她,嫣红的嘴角一扯:“老夫人的意思是让我在这别院里守活寡是吗?”
“看来,你并非传言那么蠢笨。不错,就是这个意思。”老夫人再次打量了盛雪一眼,看她的眼神也不似刚才那么轻蔑,“话已至此,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你们华家娶妾,原来只是为了让人家守活寡的呀!”盛雪说话间,窥着老夫人的脸色。
果然,见她听到这句话时,老夫人脸色一冷,皱纹密布的脸上闪过一丝警惕。
“薛玉婷,我儿子的身体你也看到了,男女之事,恐有不便。这一点,你父亲也是知晓的,我们华家付了一大笔的彩礼,才娶回你来。自然不可能放你回家。所以,你父亲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道理,我劝你,不要心存不平。到时候,害了自己的性命,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夫人丢下这句话,就起身匆匆离开了。
看着老夫人被婢女们簇拥着出了院子,盛雪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病秧子娶大将军的千金,只为冲喜?这华韵风的派头还真是不小!她倒要看看,华韵风娶薛玉婷是不是真的这么简单!
休养了几天,盛雪成功地让老夫人派来的眼线放松警惕。她们晚上值夜时,渐渐开始松懈。
这几天,盛雪让翠红收集了几味香料,做成了迷香放在了小厅里的蜡烛中,将守夜的豆儿迷晕。
盛雪蒙着面,从卧房后窗翻过去,想要去打探一下华府的地形。
出了院子,她走了几条僻静小道,看见了一扇隐藏在紫薇花树丛里的朱色圆门,这应该就是翠红说过的府上禁地了。
盛雪觉得这禁地里有玄机,所以暗自靠近打探。
就在她刚凑近去查看时,圆门突然打开,她赶忙躲到一边。
这时,一个身材肥胖的老仆妇,提着灯笼从圆门里走出来,顺便将挡在门口的紫薇花枝拨到一边,让出一条缝隙来。随后,一位披着披风的老妇人从圆门里走了出来。
刚开始,盛雪没看清那老妇人的相貌,可等她走近时才看清,原来是老夫人!
见着她们边走边说,两人渐渐走远,躲在一棵榆树后面的盛雪才走了出来,蒙面帕子下的唇瓣一扬,目光落在刚才她们出来的圆门处,看着圆门虚掩着,一定是刚才她们出来的时候,没关严实。
拉了拉遮面的帕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从虚掩的门缝往里面看过去,里面是个小院子。院子里只有长廊顶端挂着一盏灯笼,灯笼正在迎着夜风飘荡,光线忽明忽暗,看起来骇人至极。
盛雪见里面没有什么人守着,就推开了圆门走进去。
夜风瑟瑟,寒气逼人,盛雪下意识地抱了抱胳膊,走在汉白玉砌成的小道上,不远处是汉白玉做的石桌和石椅,紫檀雕刻的长廊、长凳,以及院内种植的各类花花草草。
说来盛雪也很是走运,方才随便选的一条小径,居然一个人也没遇到。
盛雪走到了一座长满花草的小院处,小院的建筑与别处不同,墙体是白玉所砌,只有屋顶是木头所做。小院门上挂着一块篆体字牌匾,清晰地刻着“水凌阁”三个字。
盛雪听到里面传来悦耳的琴音,她侧耳倾听,有一男一女的声音合着琴音散出。
“紫玉,时隔五年,你还是一点没变。只是,琴艺增进了不少。”男子清醇如溪水的声音,让盛雪有些耳熟。难道这个男人就是华府的主人,或许他会是个熟人?
“主人此番叫奴家来府,只是为了听曲?”女子的声音清脆婉转,话音还带着一丝委屈与娇怨。
男子许久未答,女子的琴音便有些乱了,随即又道:“主人,您总不会真的是为了听曲吧?玉儿在怡情院里,日盼夜盼地期待您派人过来找奴家,可……”
“我找你来当然不是为了听你奏曲,我只是要命令你去服侍一个少年,依你的本事,我相信你能掌控他,为我所用!”
“您高估奴家了,奴家没这本事。要不然,您岂会只宠幸奴家一次?”琴声戛然而止,女子话音提高,并带了几分的怒意。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命令!”男人道。
“主人!”
“你别废话,只说愿不愿意便可!”
“那奴家若说不愿呢?”女子带着绝望的哭腔道。
“死!”对于她绝望的哭泣,男子充耳不闻,只冷冰冰地飘来一个字。
院内就陷入了压抑的寂静中。
盛雪扶住院门的手,紧紧捏住门框,心中深为这女子抱不平。
“奴家同意,但奴家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再服侍您一次可好?”少顷,那女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里面浮上淡淡的忧伤之情。
“不行。”男人却依然无情。
“那只服侍您沐浴总可以吧?”
那男子沉默半晌,才不屑道:“那还不快点替我宽衣!”
“谢主人!”女人高兴的声音。
听到这里,盛雪无语地摇了摇头。这女人真的是贱了些!
正当她想要离开之时,里面却突然响起了打斗声,还有女子绝望的笑声:“主人,我这五年不只琴艺增进,别的本事可也增进了不少,你以为你还能困得住我吗?”
“刺啦!”像是刀割肉时的声音传来,之后是女子惊叫道:“啊,你居然还能站起来!你休想逃!”
里面的打斗声络绎不绝地响起,突然一道黑影打开门,闪进夜色中,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男人跑了?
一阵夜风突起,院内的屋门被风吹得噼啪作响,盛雪这时才回过神来,朝凉亭对面的水凌阁走去。
“有人吗?”盛雪拉了拉蒙面的帕子,将自己的相貌包裹严实。
其实,她明知里面有个受伤的女人,可还是出于礼貌朝里面呼喊了一句。然而,回答她的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见没人回答她,她便有些担忧了。估计里面的女人受伤很重,已经无力开口了。
想到这一点,她一脚便跨进了水凌阁。一进去,就看见屋内狼藉一片,桌椅倒地,桌上的茶盏被摔得细碎,旁边还有一把上好的琴,琴身洒了不少茶水。
盛雪在外厅没见到人,便提着裙子,抬脚绕过那些瓷器碎末,走向内卧。掀开内卧的帷幔,她就被里面的画面给惊住了,一时间顿住了动作。
原来里面不是内卧,而是浴池!
此时,一个身穿紫色外袍的女子,正深喘着气,靠在浴池边上的玉石长凳上,手中拿了一把很薄的软剑。软剑上正有血液顺着雨花石地面的缝隙一层层晕开,像是盛开在地狱的彼岸花。她的长发在背上部分是干爽的,腰下的半尺长发则散落在雨花石的地面上,被残留在缝隙中的水浸湿。
盛雪盯着她失神了许久,直到她圆睁的美目朝盛雪投来恼怒的目光,这才让盛雪回过神,恢复了以往的淡然,几步走上前去,半蹲在她身边,不由分说地拿起她的手,准备把脉。可拿起她的手盛雪才发现,她的手修长白皙,掌心满是剑茧,由此推算,她是一个剑法卓越的女子。
“姑娘,我是医者,不会伤害你的,现在我要替你把下脉。”简单地说明自己的来意,盛雪就见她的目光从恼怒转换成了诧异。
盛雪拿起她的手腕把完脉,抬眸看向她那张美艳魅惑的脸蛋儿道:“姑娘,你中了软筋散和失声丹。估计,两个时辰后会自行恢复,并无大碍。”
说话时,盛雪又在她身上扫了一下,见她并没有什么伤口,松了口气。
重新看向这个女人时,见她目露疑惑,盛雪就好心劝道:“姑娘,刚才那位男子从你手中逃脱。估计他一会儿折回来后会伤你性命,我们先找一处暂避一下。”
话末,也不管这个女人愿不愿意,盛雪就拉起她的胳膊,欲将她扶起来。哪知,这个女人看似瘦弱,身子却很沉。盛雪费了好大的劲儿,都没能将她扶起,倒是发现她的个头要比寻常女子高出许多。
眼见自己使尽全力也没能将她带走一步,盛雪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她。看着她的脸上有几分的玩味之色浮上来,倒让盛雪有些诧异。这个女人怎么感觉有些邪魅的气息呢?
“主人,方才奴婢们听到水凌阁有打斗声,不知您有没有事?”
就在盛雪打量她时,屋外响起了其他女子焦急却不失谦卑的声音。
闻言,盛雪骤然一惊,吓得一把抓住女子的胳膊,轻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先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