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话里有太多我无法理解的东西。”听完老道的讲述，边上的其它几个人马上就喧闹了起来，他们都有太多的疑问，但小眼却是这其中最快抢到发言权的，他也道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你们不要闹了，”老道看了一眼边上还是沉默的陈旭阳，他知道的并不多，陈旭阳回来后也并没有和他单纯交流过，所以他所了解的不过是最之前和陈旭阳所交流出来的结果，甚至只是当时两个人疑问。换言之，对于内幕，对于答案，他知道的也不多。但此时，他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也便按顺序指了指眼前的几个人，“你们一个个来，一个人问一个问题吧，没有问题的，就自动跳到下一个人。”
这话一出口，排在第一个的胖大便迫不及待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们到底给罗诺灌输了什么事情啊？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胖大话一出口，小眼和大美便投来了鄙夷的眼神，很明显他们觉得这不是他们最想要了解的事情，而小美则是殷切地盯着老道，她也很想要知道这事情的答案。早在罗诺睿瑄还没走之前，她便隐约察觉到这几个人之间有点莫名的火气，现在看来，真的是有很多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老道松了口气，虽然对于与罗诺睿瑄之间的矛盾，他一直都是讳莫如深的，但相比于其它问题，这个问题至少是最好回答的，“因为根据我所查的一些资料显示，罗诺睿瑄是人类灭亡背后的精神导师，或者说他才是蓝鬼壮大真正的盗火者。所以我一直对这个人有着深埋在心底的痛恨，居然没想到他会出现在我眼前。”
老道轻松的几句话把当场的人都惊掉了下巴，小眼本来还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的，现在倒是发觉这个事情才有可能是最严重的，“罗诺睿瑄在来之后，我也上网去搜索过他的资料啊，可是你说的那些，我怎么完全没有找到呢？”
“这就是你们可能会问我的第二个问题了，”老道也没有心思再故做神秘下去，他不知道为什么陈旭阳会突然间沉默不语，只能把自己的猜测一鼓脑儿地全部揭开来，“我们很可能并没有我们所以为的活了那么久，我们只不过是在罗诺睿瑄到这个时空之后才被创造出来的，而我脑袋里关于罗诺睿瑄的那些信息，不过是蓝鬼提前贯输在我脑袋里的。”
老道说到这里，扫视了一下面前的几位，发现他们都被这个结论震得六神无主了，虽然这些人都不是笨人，在刚刚老道之前的陈述中便已猜到了一二，但当这个结论摆在眼前的时候，仍然无异于晴天霹雳。
老道这时候可没空顾及大家的想法，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继续往下说，“在旭阳提出这个可能性后，我马上就又按着脑袋里的记忆去追查了网络上的这些信息。虽然这些关于罗诺睿瑄的信息也确实就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但是这些信息却都是很孤立存在的，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可以支撑我找到它们。换句话说，除非我有一天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一个根本闻所未闻的人名，然后开始满网络地寻找，再然后突然间又莫名期妙地找到一本根本没人留意的书，在这本厚达上万页的书中，又莫名其妙地翻到里面的七千多页去看这个人的一些零星记录。因为对于这本书，除了里面关于罗诺睿瑄的内容外，对其它事情我是一无所知、毫无印象。而这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些内容是被人剥离出来后，硬塞到了我的记忆中去的。”
老道这个阶段的话算是说完了，刚刚还在一言一语的众人此时已经彻底放安静了下来，当发现原来自己的生命不过是别人道路上的一颗彩蛋，那些无以名壮的失落又岂是他们可以背负的。
“你是说，我们可能刚刚出生不过五六天时间，而我们头脑中的所以记忆不过是事先编写好的程序？还有，我们所处的这个生物展馆也不过只是一个布景，用来迷惑罗诺睿瑄的布景。”老美说的时候已经开始抽泣了。
“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本来也只是供蓝鬼愉悦的一个布景，现在至少是供人类消遣的布景，是为了自己的同胞，不是更好吗？”老道这也算是安慰老美了，当然，这也是他数日前安慰自己的话。
“可是，可是我们是不存在的，我们的记忆是后天人工合成的。”小眼几乎是用咆哮的声音在嚎着。
“是啊！罗诺睿瑄刚来的时候，你们还跟他争论过谁才是真实存在的时空，现在不管谁的时空的真实的，至少我们几个的肯定是虚假的了。”胖大则是无限神伤地喃喃自语着。
“什么是真实的呢？这个蓝鬼的时空和已经离开的罗诺睿瑄的时空明显在时间行进上是不同步的，可能都是真实的，也可能都不是真实的，我们可能也不过是虚假时间中的另一场虚假而已。你们看看那些蓝鬼，它们不是还削尖脑袋往虚拟世界里钻，什么是真实的，真的重要吗？重要的不过是自身的感受而已，任何外在的世界不过是内在感受的体会罢了，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老道嘴里虽然是这样说的，但自己何尝相信这些鬼话。倒不是说内心的感受有何不同，单是世界观的崩塌就足够他懊恼痛心的了，不过，面对眼前这些人，虽然客观上可能只相处了短短几天，但在自我认知里早知道同甘共苦了数十年了，哪里忍心去戳穿他们的世界。
“你刚刚说过，在上万年前像我们这样的生物展馆是存在的，会不会现在很多展馆已经没了，但我们是唯一剩下来的呢？”小眼还是想做最后的抗争。
老道又看了眼陈旭阳，发现他虽然眼睛不似刚刚那样呆滞，甚至还会痴痴地看着自己，但是仍然没有任何想要开口的欲望。老道甚至都开始怀疑会不会是蓝鬼把陈旭阳的精神给抽走了，不过，此时他也没心神去考虑这些问题，只能等着陈旭阳自己缓过神来。他转回头，继续去为小眼答疑，“我知道你的想法，刚开始我也是这样考虑的，为此我还特意去网络上查找了关于生物馆的信息。确实，关于我们生物馆的信息在这一万年的时间里还是有延续的。但却都只是出于同一个网络来源，同时这些内容有着很惊人的相似性，几乎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报道而已。一万年以来，甚至没有一起可以吸引眼球，可以来自不同网络来源的事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摒弃掉这个网络来源的信息，剩下的就只有一万多年前的内容了，而那时候关于生物馆的信息来源则是丰富多彩的，而且时不时会有一些意外事件发生，比如游客被动物袭击，生物馆里不同物种之间的攻击等等，总之，将这么多生物关在一起，无论管理怎样地科学谨慎，总会有一些磕磕碰碰。”
老道说到这里，突然间狡黠的笑了一声，“现在可能这些蓝鬼连这些表面功夫都不做了。我早上刚刚又浏览了这些网络记录，发现那个信息的源头已经没有人再维护了。平时可以通过那个信息源来查看近期是否有人预约前来生物馆参观，可是现在只剩下些面上的信息，原来还可以显示的未来几个月内的预约参观人数现在都已经看不到了。”
“如果我们的过去不是真实的，那我们是不是真实的呢？”新美怯怯的问了一声。
这个声音明显要比其它几位男性焦躁的声音温婉了许多，也细腻了许多，但却像一阵尖锐的声音在陈旭阳脑海里刮了过去，马上让一直耷拉着脑袋的陈旭阳抬起了头。
“呵呵，你想什么呢，”胖大不自觉得笑了起来，可能是刚才以来的压力太大了，不得不让他通过这种笑声来缓解一下压力，“我们怎么可能不是真实的，陈旭阳他们还在这里呢，如果我们不是真实的，那他算什么啊？”
胖大说完，还不忘看了眼陈旭阳，没想到，他甚至看到了刚才以来脸上毫无波澜的陈旭阳，嘴角居然微微了上翘了一下。
好像是获得了肯定一般，胖大完全没有顾及刚刚老道所敲定的问答顺序，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蓝鬼到底要罗诺睿瑄干什么？”
这个问题实在把老道难住了，这本来也就是老道最困惑的地方。他再绞尽脑汁想出的可能性，也不过只是蓝鬼想要通过这个方式，来进行舆论宣传和引导而已，说白了，它们想要收买罗诺睿瑄，因为在蓝鬼们看来，罗诺睿瑄在时空中有其独特性，而让罗诺睿瑄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无疑对于蓝鬼而言是百利无害的。
“为了毁灭人类！”陈旭阳突然间的一句话便引爆了众人，不知道是因为许久默不坑声的陈旭阳说话了，还是他说的话吸引了众人，大家马上停下了喧嚣，将眼光齐聚到了陈旭阳身上。虽然每个人都有着疑惑，但他们知道根本不需要去寻问，陈旭阳既然已经开口，便肯定会继续说下去。
“蓝人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虽然陈旭阳已经开口说话，但还是无精打采，语气蔫然，“老道的任务就是让罗诺对过去的历史产生兴趣，而要让罗诺产生兴趣，就必须是让他置身其中。无论历史中是否真的有罗诺的一杯羹，但至于蓝人有能力打造出这样一段关于罗诺的历史。而这段历史由蓝人来告诉他，明显没办法引发他的好奇心。但如果是由一个对他生恶痛绝的人来说，以他的个性，就由不得他不去深究一翻。而老道自然是其中的关键节点，至于其它人，在蓝人的计划里，不过是为了让这一段历史看上去更加合理而已。”
“就是说我们是根本没有用的。”老美沮丧的应合了一声，自然其它人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没人揭穿而已。
陈旭阳知道这话说得伤人，但他必须让这些人习惯，因为过会儿，他还有更加伤人的话要说，“因为老道的那些话，罗诺在飞行前临时决定了要在自己的飞船上加上一个虚拟世界运行装置。而这个虚拟世界将耗费罗诺睿瑄进入虫洞前的所有时间，从而让罗诺忽略掉一件平时他会十分感兴趣的事情，那就是飞船的结构。而且虚拟世界也会一定程度上造成罗诺对空间的感觉错位，让他不会对飞船空余出来的广大空间产生疑问。”
陈旭阳说到这里，当场的人还是一头雾水，只有老道的神情慢慢地变得狰狞起来，在他本来就干瘪的脸上显得更加可怕，看来，也只有他能猜到事情的走向了。
“飞船上到底有什么啊？”新美的声音非常小声，好像只不过是她的心里活动一般。
“病毒陨石，罗诺的飞船上装满了病毒陨石，蓝人说有数十颗之多。”陈旭阳虽然说的语气非常平衡，但明显语气中充满了悲悯和愤慨。
“可是，可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陨石，难道蓝人要把所有时空里的人类全部都灭绝掉吗？”小眼边说着边用恐慌的眼神扫着在场的所有人。
“而且，蓝人怎么说都是来源于人类，如果太早把人类灭绝了，那蓝人不也就跟着没了吗？”老美也符和着，她很难想到蓝人会如此的绝决。
“这一点我没有问过蓝人，但我也可以回答你们。之前罗诺也跟你们说过，虫洞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管道，我们不知道管道的运行规律，但肯定有着其开合的顺序。而蓝人也很明白，这几十颗病毒陨石对全部时空的影响其实并不大，而且，蓝人是很坚信宇宙有着其内在的制度约束。所以蓝人会顺理成章地认为，这些陨石将到达它们所应该到达的地方，而不会随便乱跑。”
“呵呵！”一直莫不吭声的老道此时倒是发声了，“罗诺睿瑄本来是要到这里来拯救人类的，结果正是因为他来了，所以人类才会灭亡的。看来我对罗诺睿瑄对人类灭亡的作用还是估量轻了。”
“他肯定会很难过的，自己离乡背井的，没想到到头来不但是一场空，而且还有点因果倒置的感觉。”新美倒没有老道那样兴灾乐祸，他反而有些同情起罗诺睿瑄了。不过，她这时候更关心陈旭阳，作为罗诺睿瑄最好的同伴，这个时候的心情应该也很难受吧，“所以你刚才一声不吭的，想必就是在为罗诺睿瑄感到悲哀吧。”
“不，他自己选的路，他自己必须要走下去，这没有什么好悲哀的。就像蓝人所说的，如果宇宙的一切都有定数的话，那他的任何选择最终都会引导他走到这一步，既然结果已经是注定的，那更没有什么好悲哀的。”陈旭阳边说边扫视着眼前的众人，他深呼了一口气，他做了决定，但这个决定他必须让眼前的这些人共同参与进来，“我刚才之所以不声不响的，倒不是为了罗诺睿瑄，他不需要我担心，我在担心的是你们。他的路是自己选的，但你们的路却不是自己选的，所以，我想说最后这一步，让你们自己来选择。”
“你不是刚才已经和蓝鬼们说了我们未来的去向了吗？还有什么好谈的？”老道刚刚反应过来，今天最重要的事远不是刚才他们一起絮叨的那些，而是未来他们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老道此话一出，大家本就已绷紧的神经越勒越紧了，他们齐刷刷地盯紧陈旭阳，这可是他们未来数十年的长远盘算。
“我还是喜欢呆在这里。”新美说完这句话，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认同，这里确实是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要离开还是有点舍不得的。至少在他们的感受里面，确实在这个生物展馆里呆了几十年了。
陈旭阳则接过新美的话，“当时为了让体验更加真实，所以这个生物展馆并不是虚拟的，而是真实存在的。但也正因为如此，蓝人的目的达到后，蓝人也就不会再让它运行下去，而少了蓝人的维护，那些动物就会失去目前控制的状态，而且它们赖以生存的食物也就维持不下去了，它们可能会集体崩溃，食物链一奔溃，我们也会很快地重蹈覆辙的。”
“对啊！我们一直在考虑自己的出路，那这些生物呢？它们也是真实存在的，它们会怎么样？”胖大平时和这里的生物感情最好，闲着没事还会自己去找它们嬉戏一翻，以后没了它们的陪伴，还真的有点莫名的失落。
“这些生物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或者说在蓝人眼里，它们不是真实的。它们只是人工后天合成的产品，有点像是生化产品。当然了，它们的材质可比生化材料高级多了。”
“怎么可能，我们还有吃这样生物呢，它们怎么可能会是合成材料。”老美想想看，都有点反胃的感觉。
“我们真的有吃过它们的肉吗？”老道边说，还略带睥倪地看着老美，“罗诺睿瑄到这个时空才不过十来天，也就是说，其实我们从出生到现在也不过十来天时间。我们冻库里的肉都是之前就准备好的，而这十几天时间以来，因为我们的冻库已经是满的，所以我们也根本没有把外面那些生物的尸体带回来，所以我们根本没吃过它们的肉。”
虽然老美不喜欢老道那么有点鄙视地看着自己，但听完老道的解释，她还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示只是虚惊一场罢了。
可何曾想，边上的小眼居然冷不丁的附和了一句，“如果是那些合成生物的尸体，至少我们还可能知道是什么材料，可现在倒好，我们连自己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而小眼此话一出，老美直接蹦到一边吐了起来，惹得新美掩嘴而笑，而胖大则是站着冷哼哼，只有小眼赶快过去帮老美拍了拍背。
虽然现场的氛围着实缓和了一些，但老道却还是紧绷着脸，他还在等着陈旭阳继续说下去。他知道陈旭阳的话才刚刚开始，后面肯定还有一些大爆炸的内容。
果不其然，虽然陈旭阳嘴角微斜了一下，也表示自己笑过了，但脸上的表情却也没怎么改变，依旧十分严肃。他还要整理自己的思绪，虽然他决定了要把这些话说出口，但却还没有把话理清楚。
看着此时大家松懈下来的情绪，陈旭阳觉得不应该让大家的精神松驰下来，以沉痛的心情来迎接不好的消息，所受到的打击要远低于兴高采烈时被晴天一个霹雳。“反正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蓝人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像那些蓝人一样，给我们一个虚拟的空间，让我们在迷幻里度过余生，而另一个选择则是回到地球，算是回家吧。”
而面前几个人的反应也正如陈旭阳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小眼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老美则是抹着嘴，拉住边上的新美，她会更希望回地球，但她怕新美不陪她，而胖大则歪着脑袋，斜着眼，嘴里还低声嘀咕着，好像在盘算着他的选择一般。
老道看着眼前的各位，也马上明白他们心里面的所思所想，他不想要眼前的这些人分开，但人各有志，明显这些人已经对去向产生了分歧，他只能把这些话问出来，“那我们这些人必须只有一个选择，还是可以各选各的呢？”
很明显老道的问话确实问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上，马上让大家的目光再次凝聚到了陈旭阳身上。而陈旭阳好像也早就猜到了老道会这样问，所以在老道开口以前，陈旭阳便将目光锁定在了老道身上，即像是在等老道开口，又像是在催促老道说话。因此老道的话刚说完，陈旭阳马上接下了话茬。
“你们也有选择，但不是去哪里这两个选择，而是归途，一是跟着我走，二是选择毁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