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在干什么啊,很忙的样子,看上去木木的,上次给你的书还余下多少啊?”再次走进了宇生所住的房间,傅东息笑得很开心,被重启的他早就已经忘了之前经历过的事情了,但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又要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这种周而复始的绝望感可能要远比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还要让人崩溃。
“外面应该很久没有下雨了吧,这天气,应该火一般的吧。”宇生微微扬着嘴,慢慢地走向傅东息,按照之前傅东息提供的暗号,每次两个人对话都要有一个发“YU”的音加上“金木水火土”其中的一个字在开场白了,而答话的人则也是这样的规则,只不过两个字是反过来。
“干爹,你的计划真的可行吗”宇生拉着傅东息坐在了地上,呆呆地看着他。
“计划?什么计划?”傅东息对这个孩子突然间说的话感到诧异,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间说起这个。
“你关于我们逃走的计划啊!”宇生虽然外表只是个孩子的样子,但它的眼睛看上去非常的成熟,平时有时候都会透出一些狡黠的感觉,而此时眼中透露出的却更多的是悲凉。
“啊,你怎么…?”傅东息突然想到面前的这个新生物是可以读懂人心的,便不再追问下去,只是示意他不要再出声而已,“这些事还是由我来考虑吧,我给你的书看得怎么样了?”
“已经看完了,你的那些书我觉得有些太浅了,有没有深一些的啊!”宇生此次来只是想来看傅东息最后一面,傅东息的计划,它早就全盘知悉,它也打算按照傅东息早前布置的计划执行下去,而至于傅东息,它还有自己的一套打算。
“浅??我给你的那些书都已经是人类知识的全部精华了,而且还不是简易版的,都是全理论的,没想到却被你嗤之以鼻啊!那我可真没什么书可以给你看了。”傅东息无奈地摇摇头,他一直只给宇生看一些自然学的东西,而人文类的却很少让它涉及,宇生太聪明了,他不想让它太早就变得厚黑起来,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透过每天看周边人头脑里的想法,那可比任何书籍都容易让人变得腹诽起来。
“对了,干爹,平时都是您关心我,我能不能也问问您的事情啊?”宇生问的时候还不忘摆出一个俏皮的表情,它不想让它这干爹看出有什么蹊跷。
“说啊!你想问我什么事呢?”傅东息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他其实远远摸不透这个小孩,有时候深沉如海,有时候又天生无邪的。
“您有什么愿望吗?或者说您最希望未来会怎么样?”宇生尽量不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有太大的波动。
“小屁孩的,还聊起愿景来了啊!我没什么愿望,家庭吧,女儿女婿也挺好的,小外孙也出生了,没什么顾虑的了。事业吧,我也算位极人臣了吧,也没什么追求了。只是最近事情太多,已经好多年没去见老师了,听说最近老师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年纪那么大了,身边也没个人照看,想去看看他老人家。而至于未来,就看你以后打算给我怎么样的未来了。”傅东息本来打算说的是“我的未来注定是遗臭万年,而人类的未来则会是漆黑一片”,但他忍住了,跟小孩说这些,确实不合适。
“那您有没有想过,以后退休了要做什么?”宇生觉得挺好笑的,虽然面前的干爹已经知道它可以看透人的思想,却还是不习惯把心理的想法和嘴上的说法统一起来,它当然知道傅东息真实想说的是什么。
“退休了?我可不想像老师那样,退隐山林,他这一隐居可就隐了有二十来年了,我以前一直想当个厨师,到时候我就找个景点,到里面开个小饭堂。”傅东息虽然知道这些话只不过是糊弄小孩的话,但却也不免憧憬起来。
“说起来,我还没吃过干爹做的饭菜呢!”
“这还不容易,我今天好像也想不起来有什么事,这就去给你搞点吃的吧。”傅东息说着就打算站起来。
宇生看着转身站起来的傅东息,也跟着冲上前,从背后抱了他一下,又马上松开了手,虽然傅东息对这一突然的举动感到莫名,但也只是抱以和蔼的微笑,也便继续走出去了。
在一旁通过显示器目睹这一切的罗诺睿瑄此时已经是老泪纵横了。说心里话,在自己的时空里,他和傅东息并不算有太过于密集的交往,虽然也算是相互敬仰,但也只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而此时,他才发现,傅东息才是最隐忍,也是最能为自已的信念所坚守的人,和傅东息比起来,罗诺睿瑄觉得自己有的只不过是为满足自己好奇的玩闹而已。
宇生从傅东息的意识里出来了,罗诺睿瑄本以为它会一走了之,但没想到它居然切断了傅东息大脑的外部给养,而这也就意味着傅东息是真正的死亡了。
罗诺睿瑄其实是很可以理解宇生的作法,换成是他,他也会让傅东息彻底脱离苦海,但他实在无法理解的是宇生的绝决,他本以为宇生会满怀感伤地站在傅东息的大脑面前凝视许久,再充满纠结地、无限遗退地、百般无奈地切断给养,最好还能再流下一摊悔恨的泪水。而何曾想,宇生居然如此的绝情,完全没有半点的留恋之心,而最让罗诺睿瑄无法忍受的是,宇生还从傅东息大脑里面扣下来了一块,他虽然不知道用意如何,但这可能是傅东息唯一还全活的部件,却被宇生这大咧咧地用手一掏,都快变成糊状了。
“蓝人可能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我真的错了,傅东息也错了?”罗诺睿瑄觉得自己对蓝人的观感是不是应该要变一变。在他的理论里,生物进化可不仅仅只是智商上的飞跃,在对事物的观感上不也应该得到提升吗?倒不是说蓝人不会那一套尔虞我诈的事情,只不过以它们对宇宙的感悟,应该根本不会屑于那一套世俗的缠绕吧。但此时他也意识到,如果是纯粹蓝人的世界,它们确实不会执拗于勾心斗角,但当蓝人和人类共处时,可就保不齐会运用人类的那一套来对付人类了。
在原定计划里,罗诺睿瑄可不想再跟着这个蓝人小鬼亦步亦趋,他突然感觉再沉迷于这些历史完全没有太大的意义,还不如花些时间去看看蓝人对宇宙的探索结果来得实际,但他实在好奇宇生会把傅东息的那把大脑做何处理,便打算再跟着看看,却没想到蓝人居然跑去找自己了——这个时空里已经卧床的罗诺睿瑄。
“人真的是活得越久越好啊!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能看到新时代的萌芽啊!”虽然刚刚着实被突然出现在床头的宇生吓了一大跳,但返过神来的罗诺睿瑄倒有几分惊喜,他想要见这个变异生物好久了,还想着估计是没什么机会了,但没想到居然还送上门来。
“我是替我干爹来的,他老一直觉得好久没来看你了,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所以我就替他来了。”宇生虽然动不动就从他干爹嘴里听到罗诺睿瑄这个名字,但对这个人可是十分陌生的,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可言。
“这个节骨眼,你会出现在这里,东息还没有陪着你,看来东息情况不妙啊!”罗诺睿瑄立马从刚刚的喜悦心情里反应了过来,语气中带着极致的遗憾。
“干爹…,他受伤了,先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了,干爹打算带我离开,可又放心不下您,所以让我偷偷过来跟您说一声。”宇生本来是打算把一切事情一股脑地跟罗诺睿瑄说清楚,然后就离开的,可就在刚刚的一刹那,它改变了主意。它从罗诺睿瑄的脑海里看到了悲痛,一种汹涌而致的悲痛,一种让自己接受不了的悲痛,它无法让一个老人去承受这些情感。而且透过罗诺睿瑄的思想,它看到了对未来世界的渴望,对自己这种新生生物的期许,看到了对宇宙发展的一种责任,它知道自己干爹之所以如此保着自己,可能就是出自于眼前这个干瘦的老人,所以它临时打算来撒这个谎,而且语气也敬畏了几分。
躺在床上的罗诺睿瑄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眼眼前的这个新兴生物小孩,尝试着从它的眼里读出一些事实的真相,可却发现这对眼睛深不可测,里面像个无底洞一般,根本察觉不出任何的情感色彩,也只能微微地摇摇头作罢。
宇生当然知道罗诺睿瑄在想什么,它也知道罗诺睿瑄根本不知道自己都有些怎样的能力,它打算把这个谎继续圆下去,“干爹这次确实挺悬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在我自己的房子里呆得好好的,突然间干爹来看我的时候,把我带了出去,当时有人出来挡着,干爹为了保护我,跟那些人冲突了起来,还被打成了重伤,现在正静养着,干爹说马上要带我去月亮上面了,本来想坚持来看你一下,可是我不想他乱动,身边又没有其它人,所以我就趁它不注意跑来见你,看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转告他的,免得他再跑这一趟。”
“他都来不了,你这小孩倒可以自由往来啊!”随着过渡形态的生物越来越多,人口数量的不断减少,整个世界都已经越发荒凉了,更不用说罗诺睿瑄住的这个小城镇的乡下了,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烟,方圆几里,也只有这一幢房子里还住着罗诺睿瑄和一个负责照顾他的保姆,周边已经慢慢地荒草丛生,要在这种地方找到一个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宇生当然知道这是在试探它,从罗诺睿瑄的思想里,它可以读到傅东息曾经把宇生的这一能力告诉给过这个老人,这也难怪,这个能力太过于张扬,根本瞒不了人,所以傅东息在聊天中也便告诉给了老师,至于其它能力,傅东息深知不宜外漏,所以倒是谁也没让知道。
“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啊!”随着对罗诺睿瑄思想挖掘地越来越透,它发现这个老头倒是十分善良,于是它打算多花点心思来哄哄这老人,它装做一脸无知的样子,将脸贴近罗诺睿瑄,一股神秘悉悉的模样,“我可以跨空间移动哟!就是只能自己移,没办法带其它人移动,要不然,干爹也不会受伤的。”
“呵呵,”罗诺睿瑄这下是倒是放心了,看来这个小孩是真的没有骗他,而且这件事也算是十分符合逻辑。因为去月球避难这最后一条路也算是罗诺睿瑄推荐给傅东息的,整个月球基地的建设是在罗诺睿瑄手上搭建起来的,随后又是傅东息全权接管的,在这里面搞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通路简直是易如反掌。
罗诺睿瑄抬起手尝试着触碰了下宇生的手,发现它并没有退缩,也便拍了拍,一是为了安抚一下眼前这个小孩,当然也是好奇这个如此奇怪的生物到底摸起来是什么感觉。他发觉这小孩的肌肤抚摸起来非常的冰冷顺滑,甚至还会有一些些静电的麻木感。“东息这辈子可以说就为了你而活了,他这么多年来虽然是人前风光,但人后背负的压力实在是难以为人所道,这次可以逃脱也算是离开苦海了。你也帮我跟东息带个话,你自己也记着,一定要忍耐,到了月球基地后,能尽量呆着就呆着吧,一定要等到地球上的新生物达到一定数量后才可以回来。”
“那如果以后都没有了呢?”宇生当然知道此时罗诺睿瑄的心思,也便让他好奇地摸着,随着对对方的了解,它也越来越不排斥这个老头了,至少与其它人相比。
“我和东息相信的都是自然的优胜劣汰,你这样的生物既然都已经出现了,就一定还会有下文的,我相信上天不会做无用功。如果真的就你一个,也算我们错了,你一个人又岂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就算回到了地球也于事无补啊!”罗诺睿瑄撤回了手,微咳了几声,他确实是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身体有些不适了起来。
“放心吧,我们会一直等着,等到有机会后再从月球基地回来的,或者按照你们之前计划的,等人类全部移民月球了,我们再回到地球。”
“没错,没错,静待时机吧。”罗诺睿瑄当然知道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只不过是用来哄骗宇生的,能真正移民到月球上的只能是一些位高权重的人物,而大多数的底层民众势必被遗留在地球上,而这些被抛弃的人群只会把怨气转移到宇生这个始作俑者身上,届时回到地球,其实也无益于自投罗网。
“我该走了,我不能让干爹等太久了,而且看你好像身体也不是很方便,还是不要打扰太久了。”宇生也觉得该走了,再聊下去,难保眼前这老人不起疑心,即便自己可以读心,社会阅历也差距太大,迟早会露出些许的纰漏。
“多看着点东息吧,虽然多年没见过他了,但和他通电话,说话的中气也是越来越不足了。虽然你年龄是不大,但看你这样子,生长的速度要远远快于我们人类,我估计不销多久,你应该就可以完成成长期了,到时候你要多照顾着他点,尽量让他有个善终吧。”罗诺睿瑄强撑着,把这么长的话一股脑子说完了,他生怕宇生像刚刚突然间出现一般,突然间就不见了,得把最挂念的嘱咐说完。
“没想到干爹没有把我空间移动的问题全部跟你说,每次我移动的时候,之间都有好长时间的准备期,虽然我也想尽量把这个缺点克服掉,但完全找不到有效的办法,这也是我没办法随意离开被囚禁地方的原因。”宇生就在罗诺睿瑄面前不断抖动着,随着抖动速度慢慢地越来越快,整个人晃得都看不清楚了,甚至于周边的空气也开始快速流动起来,罗诺睿瑄都可以察觉到脸上的气流刮着脸上的不适感。而随着抖动的加速,罗诺睿瑄已经完全看不到宇生的身影,而只能看出一团被旋转气旋包裹住的身影,这个身影不断地越变越小。看来空间移动还不是一下子整体移动的,而是不断拆解开来移动的。按照这个样子,看来宇生的空间移动能力还真的不会在危急时刻发挥多实用的功能。
“对了,我还有一个能力,可以看透别人的思想。”就在宇生眼见着要消失的时候,突然蹦出了最后一句话,这可让罗诺睿瑄躺在床上琢磨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