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偏差的时间
大家都为老道对罗诺睿瑄态度的改变感到奇怪，小眼还不断地向旭阳打听。但按照老道之前的交代，还是不要让大家知道罗诺睿瑄原来才是造成人类灭绝的始作涌者，这可以保证为未来几天里，罗诺睿瑄可以安全地呆在这里，也可以让陈旭阳这个密友能够没有芥蒂地继续在这里生活上二十余年。
“两个老学究可能刚开始是文人相轻吧，后面慢慢发现了对方的长处了。”陈旭阳是这样长趣这两个人的，也把小眼不断发问的问题化解了。
“可是，这已经是你们来的第十天了，按照原来的计划，你不是应该早就已经离开这里了吗？”新美边吃着盘中的不知名的肉，边询问着罗诺睿瑄，她对这个恬淡但却儒雅的年轻人还是充满了兴趣的，如果可能的话，她可不希望罗诺睿瑄离开，这时候的询问不如说是一种暗示。
“啊？呵。”罗诺睿瑄这几天也一直被这种想法困扰着，他不知道如何去回答新美，甚至是害怕去思考这个问题。此时的他才发现当时说服陈旭阳呆在这里的理由有多么的可笑，看来事不关已，真的是可以大义凛然的。
“毕竟建一个宇宙飞船可不是一件小事，可能推迟了吧，应该就在这几天吧。”陈旭阳看出了罗诺睿瑄的尴尬，马上出来帮他打圆场。其实他也知道，对这些蓝人而言，建造这种飞船可能只是倏忽间的事而已。
“那你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吗？你有打算去哪里吗？”新美半听着陈旭阳的解释，但明显没有把精力放到那上去，而是继续询问罗诺睿瑄，尝试着打破他原先的想法。
“是啊！”这时候老道居然插话了，这倒让所有人感到意外，虽然大家可以明显感觉到老道对罗诺睿瑄敌意的消散，但仍然也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按照陈旭阳的说法，你之前一切的探索都是有目的性的，但你现在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个蓝鬼统治的世界已经完全否定了你之前的假设，也就是你一直自以为是的生物实验论，而且你的自以为是也算是把你这个完全信任你的朋友带到这个地狱中来了，你也验证了你的任何探索都是随机性的，不可能有确切的目的地，那你到底还在探寻什么呢？还是说只是想逃离这个地狱而已？”
“哪里是地狱了？”陈旭阳又不得不停下口中的美食，马上跑出来打圆场，他越来越觉得老道的讲话方式真的很像罗诺睿瑄，总是充满了以自我为中心的观念，同时散发着不自觉的敌意，“我觉得这里很完美啊！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操劳，有最美的景色，有最神奇的生物，我觉得用我的其余生命来逛这块大陆都不够啊。对我而言，可是提前到了天堂啊！哈哈”
陈旭阳尴尬呵笑了几声，看到众人好像没人应和他，甚至胖大还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他，便只能窘迫地低下头去继续吃饭了。
“因为我明白你们的感受，因为我知道这是地狱，因为我知道是我害了旭阳。”罗诺睿瑄说话中甚至带有着哽咽，他从来不太敢去审视自己的内心，也从来没有人像老道这样直接激烈抨击过他。他成名太早，他也成名太久，这也形成了他有些狂妄自大的性格，但因为他本身恭谦的天性，让他的自大不太容易被察觉，“我害怕一尘不变的生活，这不仅仅是我，其实你们也是，所以你们想要离开，但我又清楚无论怎样尝试，人类被替代的命运也是无法改变的，任何的努力在生物的进步前都是螳臂挡车。然而不可否认，我的前两次宇宙探索都收获了一些东西，难怕再过于渺小，我改变不了大势，但我可以试着把一些不好的事情往后推延一些。像旭阳也是这样，我知道概率微乎其微，但是我至少留下了一个机会，万一我可以在其它时空中找到可以更能帮助旭阳的方法呢？就像我也希望可以再次回到父母身边一样，再不可能的事情也毕竟是一种可能。当然，这些只是我的一丝考虑而已，不可否定，我真正最想要的确实只是探知一切未知，但没有这些自我麻痹的伦理安慰，我也没有勇气去踏出每一步。”
又是一片的沉寂，好像这次饭桌对话中的每一个人发言都需要一段时间来让大家消化，还是每一次说话都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只能保持着沉默。
“在我看来，宏观是必然的结果，微观是概率的选择，在你的这个大前提里，我挺认可你的。”胖大像其它的任何社会形态下的领导者一样，平时比较少话，但确有一锤定音的能力，你虽然没有面向罗诺睿瑄，但语气明显是在与罗诺睿瑄探讨，“对人类而言，和其它生物一样，灭亡是无可避免的，这是我们必须去接受的。但对于个人而言，我们几个人可以在这里，都只是一种随机的巧合而已，而这种禁锢也是我们作为个体无法接受的。对你而言，你所追求的也不过只是个体的随机命运而已，宇宙间更高深的宏观大势，你就算探纠得一清二楚了又能怎么样？也不过只是满足个人的好奇。正如你的理论出发点一样，宏观上我赞同你，但微观上却认为你今天所做的一切，不过和我们一样，满足自身的基本生理需求而已，没有对错之分，只是个体性格的随机性而已。”
这次倒没有沉默太久，因为刚刚本就打算发言，却被胖大打断的老美马上接了话，她打算结束这场不可能有结果的争论，特别是当她看到老道也在罗诺睿瑄的发言后的沉默，她知道这是老道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妥协了，要说服老道这种活了一百多年，且遍阅群书的人其实是最简单的，因为这种人才更可能有多种的价值取向，他们的价值观更加综合，他们走过的弯路太多，所以看似已经走了好久，但离起点并不太远。而只有局限性的人才会偏执，因为在他们的观感中，一切事物都是非黑即白的，他们的行进的路线永远只有一条路，所以就算走得时间再短，可能也已经走出去好远。
“人类数万年的文明史，又怎么是我们几个人吃顿饭就能讨论出来的，不用去管这些了吧，只是睿瑄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我想做顿好的欢送一下都不知道应该在哪天？”老美是这里的厨师，当然，根本不需要她真的做出些什么，都有一些烹饪设备帮她把一切做好，她所需要做的只不过是选择材料和将美食端到大家面前而已。
“看来你们对人类文明史的定义也受到蓝鬼的影响啊！”陈旭阳也想立即把话题转开，他可能是当下看得最透彻的人了。他知道自己的归宿，但他选择了倘然接受，对于命运，可能在座的人都没有像他那样剧烈地抗争过，他即不会像这里的人那样对当前环境感到愤世忌俗，当然也不会像罗诺睿瑄所希望的那样无欲无求，他只是回归平淡，去接受这个命运的设定而已。“在我们那个时候，我们还是认为人类的文明史只有一万多年，我们是从人类开始形成特定的群体结构开始划定这个时间区间的。”
“我们也是啊！我们怎么可能按照蓝鬼的设定来考量自己的历史。”小眼对于陈旭阳的看法有些不忿，“我们大概从公元前一万三千多年前，人类开始形成农业社会时划定文明史，到公元后七千多年人类被蓝鬼取代为止，不是有二万年吗？”
“公元后七千多年？”当陈旭阳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罗诺睿瑄因为嘴里塞满了食物而只能发出哼哼声，但从他瞪得溜圆的小眼睛中已然可以看出他的诧异感绝不在陈旭阳之后。
“在你们这个时空中人类还延续到了公元七千年？在我们那个时空，在公元二千年就因为基因陨石的堕落造成了人类的大面积灭亡，在我们离开那个时间点时，人类已经只剩下不足2亿人了，没想到可以支持5000年的时间！”陈旭阳的话语中不免充满了激动，如果知道人类还可以支撑那么久，其实他们当年根本就没有逃离的必要。
而就在陈旭阳感叹的时候，罗诺睿瑄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绝不单单是时间的原因，因为根据老道的说法，严建实不过是罗诺睿瑄的曾孙子，说明整个病毒的传播是非常迅速的，怎么可能会是5000年那么久。
“支撑5000年？”这句话好像是当场好几个人喊出来的，但没人去在乎是谁说的，大家只是对时间如此大的出入觉得不可思议而已。
当下，还是胖大比较沉稳，甚至就在老道还在惊诧中的时候，胖大倒是先站出来担任起了解答人的角色，也证实了罗诺睿瑄的看法，“我们这边据史类记载，刘耀星是在6831年把病毒带到地球上的，而严建实判变的时间是6914年，这之后几乎几个月时间内人类就完全垮掉了，这之间都不足百年，哪里有5000年？”
这个答案明显也让陈旭阳马上回过味来，他疑惑地看着罗诺睿瑄，之前老道关于傅东息、严建实之间的年代差异只不过还只是一辈人之间的代沟，而这时候5000年的时间差异则是整个人类文明史的四分之一，这几乎可能改变整个文明的走向。此时他的茫然也同时映射在罗诺睿瑄的眼里，罗诺睿瑄突然觉得，自己本已觉得深不可彻的宇宙可能还要比他所认为的更加玄幻。
“但，但是，按照老道前两天说的，刘耀星是第一批中国探月飞船的船长，中国怎么可能到了公元7000年才获取探月的能力啊？”陈旭阳看着同样迷茫的罗诺睿瑄，知道在那里是得不到答案了，只能自己来探求未知了，“在我们那个时空中，探月的理论储备在20世纪初的物理学大爆炸的那几十年就都有了，没想到居然用了数千年才让这个理论化为实践。”
罗诺睿瑄当然知道陈旭阳这个问题中的逻辑漏洞，既然中国登月晚了数千年，那当然可能物理学大爆炸也可以晚上数千年，此时他的好奇点在于到底是什么事让两个时空的时差相距了数千年，这中间肯定有着五千年的其它事件参差，而又是什么事情可以花费五千年如此之久的时间才是罗诺睿瑄想了解的关键。
“物理学大爆炸？那是什么？”老道刚才一直没有出声，他应该也和其它人一样的困惑，他本来已然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一切，这时突然又有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名词。
“是啊，在我们时空的20世纪中，像爱因斯坦、玻尔、玻恩、薛定谔等几十名物理学家云集，从经典物理学到相对论，再到量子力学，一下子整个宇宙的真相呈现在了人类的眼前，当然了，可能你们的这种云集会晚上几千年？”陈旭阳滔滔不绝地解释着，这几天都是别人在向他解惑着，好不容易轮到他来阐述一些事件了。
“什么！！！”大眼突然大拍了一下桌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这么多大家在你们那里居然是一起出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