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这幢房子花了三人将近半天的时间。这里真的是一座非常丰富的房子,特别是相对于5个人的容量而言。房子共有3层半,其中1、2层的大半房间都是居住间,那是因为当年扩建这幢房子的时候,这里还有很多人居住,后来虽然有些房间被改造了,但大多数房间保持原状,因为5个人实在用不上那么多间房间。多数的功能房,诸如运动间、厨房、阅读室、游泳池等,几乎都集中在了一楼,二楼除了居住用房外,就是一大间大型的监控室,和其它房间最大的不同不是它有多么高科技的设备,而是这里充满了灰尘,看上去就是许久已经没人来过了。倒不是说这里的5个人有多么的不尽责,而是现在都可以将这些数据传输到每个人的视网膜信息中心,那是一个外挂于太阳穴位置的小形装置,可以将收集到的数据直接转化为视觉神经数据在大脑中成像。据小眼说,这个监控视已经废弃了有4、5千年的时间了,早前还有人不停地在这里面打扫,而自从换成这5个人之后,就再也没人来打扫过了。
这里最新奇的方式是上下楼,当然,它有正常的楼梯可供选择,但也有一种手动的扶梯,原理就和电梯一般,却是通过人力自行车或是拉绳的方式,通过乘坐电梯的人自行踩踏自行车或者是拉动绳索来实现梯子的上下,当然制作这个东西的时候纯粹是为了好玩,现在倒成了几个人闲来无事进行比赛的一个项目。
至于三楼,则是个大型的休闲中心,这里有电影院,有会议室,有篮球馆,还有舞池,据小眼说,这里应该算是他们平时最经常呆着的地方了。会议室非常的大,看来建设之初是为了容纳上千人用的,现在只有5个人了,但是他们还是保留了在这里讨论重大事情的传统。而最上面的半层,最开始是一个瞭望台,可以通过一些特定的装置透过外层的隐形膜来观看外面的情况,因为这片大陆是平面的,所以据说可以看到任何一个角落的情况,但后面由于实用性寥寥,也就被遗忘了,现在倒是在这里建了一个大型的冷库,用于存放那些动物的尸体,或者说是他们的食物了。
“听你这一路走来,好像日常工作很轻松啊!”罗诺睿瑄坐在这间大型会议室的一个转椅上,两脚踏地,转起了椅子。
“轻不轻松取决于对比,我们根本没有经历过过去人类的生活,所以这种轻松对我们而言只是枯燥和单调。”小眼摆摆手,他明显对这种形式的生活充满了怨言,“蓝人并没有限制我们对它们技术的使用,因为他们知道无论我们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冲破生理机能带来的限制,这里面使用最广泛的就是它们的那种虚拟体验系统,通过这种系统,我们可以进入真正的历史,以一种旁观者的角色去感受人类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越是可以亲临历史,越是对目前的这种处境感到气愤,越是感觉自己就是一种被人弃于不顾的宠物。”
“我觉得它们应该和我们一样,出于天生的自豪感而已,”罗诺睿瑄看着忿忿不平的小眼,虽然看不出他的年龄,但总觉得他不过是一个愤青式的少年,“它们并不见得有恶意,而且我觉得它们可能也不过是人类的升级版,仍然逃不脱尔虞我诈的弱肉强食法则。但是在对待我们智人这件事上,它们应该只是自以为是,想当然了而已,它们不会太想去顾及我们的感受,它们还觉得让我们去了解自己的历史是一种人文的体现,事实上,它们确实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只是我们自己的自尊感没办法让自己接受这种馈赠而已。”
“这样的话老道也说过,但我们出于自己的感受,还没办法达到你们这种心境的高度,所以保持这种观点的也只有老道了。”小眼边说边打算往外走了,他不太喜欢呆在会议室里,因为现在几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研究,所以在会议室里开的会基本上都是老道的哲学课,这让小眼挺反感的,“可能要等我们都像老道那样到了100多岁,才能真的看开吧。”
“100岁?老道100岁了?”陈旭阳虽然猜到了那个阴沉的老道应该年纪不轻,但绝想不到会比自己还要年长。
“准确说应该是107岁了,他的寿命是115岁,所以还有8年时间吧。”小眼说着不免有些感伤。
“你们怎么会知道他的寿命的?”罗诺睿瑄觉得,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死期可不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我们在被投到这个大陆时,身上会挂着一块牌子,那上面有我们的一些基本生理信息,其中就有每个人的出年日期及寿命。我们几乎都是在3岁左右被扔到这里来的,因为前期的成长需要三年的时间。到了这里以后,每个人一般还会再变老大概10-20年左右的时间,根据自身的基因特点吧,那之后容貌就不会再有变化了。就在这层的最侧边,有一间医疗室,虽然我们几乎不会生病,但为了防止一些外在性的损伤,也设置了一些快速治疗的设备,在医疗室的几个内间,就有我们的生命牌,那是这块大陆建设之初就有了的,是每一个介绍员的照片及生存期间,算是我们最后的印迹了。虽然我不知道这种印迹有什么作用,根本没有人去祭奠,也没有任何价值,至少在我来这里的20多年时间里,我就没发现有人进去过,但即便是这样,我也希望以后自己可以通过那里被时间烙印。”小眼领着两人,走出了会议室,一路在三层的各个功能房间穿梭,还为他们指了下医疗室,但他却拒绝领两人进去,因为他觉得那个牌位展示间实在有他无法直面的凝重感。
“我实在不想进去,你们如果想的话,自己去看吧,”小眼指了指在走廊最底角的一个白色小屋,黯然地说,“那里面还有我的牌子呢,我的寿命是103岁,是这些人里面最少的,新美虽然比我大了10来岁,但她寿命却比我多了30多岁,所以她会是这里面活得最长的一位。”
出于尊重,罗诺睿瑄和陈旭阳自然没有擅自去那个医疗室参观,而是在其它功能房里挨个晃荡了一圈,大半天时间便也过去了。
这个房子唯一可能会让罗诺睿瑄产生兴趣的,就是二楼那个已经搁置不用的监控室,而其它的房间和普通的房子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在这幢房子里实在吸引不起罗诺睿瑄太大的兴致。至于小眼提到的那种虚拟体验设备,罗诺睿瑄倒是充满了兴趣,不过他已经向蓝人申请了,到时候他的新飞船里面会配备上这种装备,而他也将有三年多的时间可以一览整个历史,他现在倒是不需要太过于着急。
吃过午饭后,罗诺睿瑄便一个人钻进了监控室,这些设备虽然已经数千年没有运转过了,但是在老道的帮助下,没几下便可以开始正常运作。而且这个老道真的是个中好手,对于这些机械类的东西可以说是驾轻就熟,罗诺睿瑄本来还想和这位百岁老人聊聊。可一摆弄好监控器,他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看来这个老道并不太想过多与罗诺睿瑄有什么交集,这一点让罗诺睿瑄觉得实在奇怪。甚至在那么几个瞬间,他都能觉察出眼前这位百岁老人眼中对他的恨意。
而陈旭阳在这里就过得风升水起多了,他发挥起了他善于交际的优势,马上跟这里原有的五个人打成了一片。虽然外表上看上去还是一个偏老人的模样,但随着身体机能的恢复,感觉整个人的心态也年轻了不少。他也想要尝试着改变曾经的攻于心计,而希望找回最原始的纯真,可能这里真的是一个赎罪的地方吧。
一直到天慢慢暗下来的多半天时间里,罗诺睿瑄可以说是一无所获,虽然他确实在监控室里一览了这片大陆的全貌,但这些着实吸引不起他的兴趣。如果罗诺睿瑄是一个生物学家的话,这里可以说就是天堂了,大概估算,这里光可以肉眼看到的,就有着上亿种不同的生物,即便是人属动物也有不下数十种,本来还觉得这么广阔的陆地会是一片空荡荡的景象,没想到却繁忙的像是个菜市场一般。所有生物虽然都有自己的生存区域,但于其说是区域,不如说是一个个联排店铺,每种生物被限制在自己的生存空间中,尽管算是吃喝不愁了,但是已完全没有自由可言,当然,这些生物可能也并不会太去在乎自由吧。通过限制自我认知的形成来维持对低端生物的掌控,这种作法虽然罗诺睿瑄可以理解,但是也总觉得有点残酷。但任何生物都有自己掌控领域内的残忍,对于此,罗诺睿瑄倒没有太多的悲天悯人。
罗诺睿瑄之所以一直急着想要看看这片大陆,只不过想再次去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按照当年的推测,量子病毒是为了将人类成为实验场而做的一次种族实验,但从目前来看,这些蓝人根本没有任何将其它生物当成实验品的兴趣。所以他想要亲眼再看看这片大陆,是否存在一种实验场的可能,但目前来看,这种预设已经没有任何的依据,目前这片大陆也是依靠着上万年前的设置在自行运转的,这里的生物按照基因的内在设置,以一个精准的数量在进行着更新换代,蓝人甚至于都懒得在这里花费太多的精力,怎么可能去花时间来研究在它们看来粗鄙的低等智人呢?
然而真正让罗诺睿瑄感到困惑的还远不止这些,虽然根据蓝人所言,关于地球毁灭的历史,这个时空和罗诺睿瑄原来的那个时空有着细微的出入,但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那个运载着量子病毒的容器确实是这些蓝人的用品。据罗诺睿瑄接触的第一个蓝人介绍,那种奇怪的用于装载量子病毒的致密容器本就是一个四维的用具,是蓝人用来装载自身基因的实验用品。蓝人当年确实是往宇宙深处发射了一些这种容器,但那已经是数千年前的事情了,当年也仅是作为一种初期探索宇宙,向宇宙殖民的尝试。这种尝试当然饱受诟病,后面也便不了了之,如果说这些容器中的一个不小心进入虫洞从而到达罗诺睿瑄所在的时空,那这种巧合也实在是让人觉得诡异,好像这种巧合就是为了在同一个时间点完成人类灭绝的任务。对罗诺睿瑄来说,他一直相信任何的巧合背后必有潜在的原因。
等罗诺睿瑄悻悻地走出监控室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晚了,他边摸着肚子边走到了餐厅,所有人都已经不在了,只剩下陈旭阳还一个人在那里发着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