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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类倒计时时间简史

2032年,病毒元年前一年。

韩松仁,当时全亚洲富豪排行榜稳居榜首前五名的风云人物,在每月一次的例行体检时,查出了他基因开始发生莫名的变化。他绝对不是第一个被病毒感染的人,但他却是第一个有能力查出被病毒感染的人。

由于该病毒引发的疾病表征有很大的滞后性,在基因彻底改变前,并不会引起身体机能的改变。于是,作为天之骄之,一辈子顺风顺水的韩松仁顺理成章地认为自己即将变身为超级人类,在继财产之后,也走在了人类基因转型升级的前沿。一时之间,各大报刊头条无一不将头版的位置锁定在他身上,他成了毫无疑问的蝙蝠侠和蜘蛛侠的混合体,人类变异成为当年最热门的话题。

2033年,病毒纪元元年。

这一年,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基因变异,或者说,是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基因变异而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这些变异人因基因再造,纷纷出现种种基因缺陷疾病,并且在身体外表上显现出各式各样的变化,最为关键的是,变异人开始出现死亡病历。

马上,医学界比科学界更快做出反应,将基因变异正式定位为一种疾病,随后,科学家们开始疯狂找寻引起病变的原因。而世界最大的恐怖组织“重生教”正式宣布对此次事件负责,这次负责的代价的惨重的,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多国联合部队采取有有史以来最为干脆利落的打击,将其彻底消灭,它也成为了史上最自寻死路的恐怖组织。然而,也正因为于此,关于人为造成此次基因变异的传闻便不绝于耳,各国开始加强国境的审查,严防外国人的进入。对于一些地区广阔的大国,甚至开始严防邻近区划的人进入。而染病的患者也被完全地隔离,甚至有些地方还开始探索人道毁灭的可行性。

2034-2038年,病毒发生后的头一个五年。

病毒开始在全世界范围内密集出现,死亡率也呈指数级上升,年均病死数从2034年的全球数千人,极速上涨到2038年的全球数百万人。人类开始出现大面积的恐慌,虽然各国政府仍可以维持有效的运转,但人口少于一千万的小国已明显无法维系,大国同样并不乐观,它们不得不将主要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了对疾病的研究和控制上,整个人类社会进入停滞阶段。

在这一段时间中,全人类的精力几乎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几件事上,几件看上去即搞笑,又矛盾的事情上面。

政府负责打压社会恐慌,现实负责制造社会恐慌。

军队将主要战力放在了间谍领域,寻找其它国家的研究进度,现实负责告诉全球的间谍,他们都在瞎忙乎,全球范围内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滑稽局面,所有国家的间谍都在试图盗窃其它国家的治疗疾病方法,而且所有国家都认为其它国家应该有相关治愈的方法,一个无法解开的死循环。

科学界负责寻找疾病的成因,现实则一付欠揍的模样,引吭高歌着“找不到,找不到,打死你也打不到”来彰显自己的无与伦比。

医学界负责研究疾病的治疗方案,事实则用一个个死亡病例证明着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无用功而已。

而一干普通人,则是处于道德和生存的双重碾压下残喘余息,他们不得不重复着日常的工作,用以维持最基本的基础治疗,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治疗毫无意义,但是,没有人愿意去承认随时可能会降临的灭顶之灾。

人类最可悲的便在于此,在绝望面前残存希望,在灭亡之前抱有幻想,用束缚的手脚去解开环绕的死结,结果却可能是越束越紧!

2038年12月5日,必将被记入史册的日子,如果人类还有史册的话。

中国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生物学家史东生,他的成名异乎寻常的迅猛,只因为他非常凑巧地,与一名地质学家同校任教,同时又相邻而居。

12月1日,如往常一般,他在饭后徘徊到地质学家家中拜访,毕竟此时的社会,已经没有其它可供消遣的安全去处。地质学家也把他刚刚到手的一块外星陨石交到了史东生手上,本来只是茶余饭后的奇闻趣谈而已,谁会希望还能从中捞得什么收获,仅仅只是一次礼节性的回礼而已,作为史东生伴手带上的几瓶葡萄酒的回礼。

而就在这块陨石上面,史东生发现了灭绝病毒。并在当下最顶尖的实验室的协助下,他观察到了病毒进入人体的全过程,以及病毒与人体的基因结合,从而改造人类基因的秘密。

随后,他发表了一篇仅仅3000家的简短论文,直白地介绍了病毒如何通过各种途径进入人体,随后一旦与任何人体组织接触,便会从该组织渗入人体基因链中,撺掇着基因的重新改组。一篇观察性的文章,却让史东生赢得了第二年的诺贝尔医学奖。于是他成了史上最年轻的诺奖得主,也成了历史上成就与获得诺奖时间间隔最短的诺奖得主。

几瓶酒换来了一张诺奖证书,史东生是幸运的!然而,他也是不幸的。诺奖奖金还没来得及被他花完,他便也被查出了病毒感染,一份诺奖荣誉换去了一条性命。有时候,上天就像在转魔方,谁知道,下一面,你会出现在六道轮回的哪个面上!

2039-2043年,病毒发生后的第二个五年。

这五年是人类历史上最精诚协作的五年,也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大一统的五年,当然,也可能是各个国家最后一次的无私交流。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对于一个群体而言,同样如此。

病毒来源的发现给人类社会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全人类突然发现,原来不是上帝要惩罚自己,只是上帝身上的小跳蚤突然出来为祸人间,人类开始从绝望中振作了起来。

一个莫须有的大饼再度给了大家一个生的希望。这也正常,在大多数人眼中,个头的大小可以用来评价物体的危险程度,导弹远远比细菌更让人恐慌,而如果将危险与放之四海而兼存的上帝理论结合起来的话,那这种打压力更是普通人所无法承受的。可人类没能料到的是,上帝即便想要惩罚人类,尚且留下了诺亚方舟给世人,而病毒可不会有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

在一丝生的希望的促使下,全球性的政府机构于2040年正式成立,该机构的主要工作便是全面调度全球的人力、财力、物力用于对抗病毒的技术研究。而在当时,世界上人口过5亿的国家只有中国和印度两国,这两国的人口已然占据全球人口的30%以上,同时随着美国、欧盟经济的极度衰败,世界上可称之为大国的便仅有中印两国,这两国也便顺理成章地依靠着绝对的人口优势和地理上的协同,主导起了地球联合政府。

哪里有合作,哪里就有算计。

地球联合政府在成立不足两年的时间里,中印两国便因资源调度产生巨大分歧,中国坚持在进行医学治疗研究的同时,要做好第二手准备,开展宇宙空间探索,加快寻求人类宜居星球,甚至希望尝试在月球上进行大规模的人类移民,以寻求拯救人类的最底线可能。即便无法实现大规模移民,也可以保存人类的文明火种。

但该建议的提出立即召到了印度的严厉反对,印度提出,当前的宇宙移民技术非常低劣,要实现移民,哪怕要实现人类长期在火星生存,所需投入的资源都太过于庞大,而且一旦提及移民,必然将触及公平问题,众多的社会高端人群将会把移民当成躲避灾难的第一选择,这也将极大的打击地球的医疗研究进度,无异于杀鸡取卵。

最后,通过地球联合政府各成员国的统一投票,中国以极大的优势胜出,一场一边倒的投票。

这个结果,自然所有人都已经事先猜到了。最完善的潜规则,是人类心底的规则。

有投票权的人,也是将来有移民权的人,印度输了,输在了他当时是全民民主制国家,他的选择权太过于集中在普罗大众的手中,所以,它的选择出现了偏差,或者说,它的选择并不符合大多数有选择权的利益。

随着这一次投票的结果,印度输得越发的彻底,在联合政府中的地位和作用也慢慢被瓦解。随后,中国提出,许多研究项目需要当下项目组内部的紧急决策,而繁杂的成员国投票太过于官僚,不利于这些项目的开展,并以此为由将投票机制不断边缘化。自此,地球联合政府的投票机制成为了摆设,中国成为了地球联合政府的唯一具有绝对话语权的国家,换言之,一国统治了世界,至少是世界资源。

而统一政府的出现,对当时的地球人类而言,积极作用却要明显多于负面影响,集权制政府使众多的科研机制明显提高了效率,延缓病毒与人类基因相互作用的治疗方法被研究了出来,虽然这个方法存在着巨大的个体差异性,但对于全人类而言,仍然是一剂强大的兴奋剂。随后,月球上的移民中转站投入运转,人类开始以此为跳板向火星进军。

此时,物理学的研究开展从理论向应用领域转移,所有的物理理论研究近乎停滞,这也使得当研究人员在研究如何提升空间飞船运载量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月球与火星之间存在着大量的宇宙弦波动,这一原本诡异,甚至于本该引发科学界地震的事情,却最终无人问津,而这个发现却将彻底改写人类自身的救赎史。

2044-2048年,病毒发生后的第三个五年。

人类像过山车似的度过了这五年时光,从刚开始看到救世曙光的兴奋到希望破灭后的绝望,再到卢延添事件的发生。心情就像心电图,上下起伏,曲折逶迤。

在卢延添事件发生之前,人类的救世计划在各条战线上,无一例外地纷纷受挫。

在医疗领域,临床医生们发现他们根本无法定位靶基因,病毒进入人体会,呈现的几乎是完全随机性的分布变化,虽然全球不断发生的病例,为研究者们提供了上亿个病毒感染标本,但是对于病毒的分布仍然无法建立起有临床意义的分布模型。而这种病毒的不可预测性就注定了它的不可治疗性,医学界又回到了发现病毒之前,只能通过对症治疗来尝试延缓病毒的扩散,然而这种方式早已被证明是无效的。

当一切努力之后,又回到原点之时,医疗领域彻底崩塌!医学界完全放弃了对病毒的可治愈性研究,整个医学研究完全荒废。毕竟以当时的治疗技术及药物水平,已经完全可以满足多数的常见病和多发病,而对于那些原本不可治愈性疾病,人们也已不会太过于强求了。和一只老虎被一起关在了笼子里,没有人还会去计较是否被牛虻咬上几口吗?

在生物学领域,他们面对的是和医疗研究者们同样的困局。人类本来打算在自然界中找到病毒存在的方式,及其所畏惧的环境,从而实现在源头上对其进行消亡。然而,生物学者们发现,自然界中的病毒虽然可以被发现,却无法被预测,人们几乎可以在任何地方发现病毒,然而除了那块外星陨石外,病毒在其它任何地方存在的时间都不长,一旦人类打算捕获这一病毒,它就是凭空消失,就算人类不去捕获它,它也会在观测到不到5秒时间后消失,而至于它会在哪里出现!鬼知道!人类小小的身体都无法绘制出可观察的模型,何况偌大个自然界。

当然,生物学领域还是有一项比较重大的发现的,那就是这种病毒只能与人类基因相结合,对于其它物种没有任何的危害性,与空气中的粉尘一般,只是个头要小很多而已。人类成了这一病毒精准消灭的对象,这也让上帝惩罚论者们更加地坚信自己的论断。

在太空领域,人类绝望得没那么促不及防!刚开始,人类打算在月球上建立大型的生活自给圈,然而超过500平方公里的隔绝帷幕始终无法搭建成功,由于空气和真空之间的压力差,一旦隔绝帷幕面积过大,累积的压力就随时会让帷幕漏气甚至坍塌。

于是,太空的探路者们就化整为零,建立相互连接,但却各自为帐的小型生活圈。然而相关问题也随之而来,小型生活圈无法建立完善的自给自足能量运转体系,特别是小型生活圈无法消化大量的太阳辐射,而当时唯一可以在太空中减少辐射的办法,是大剂量地屏蔽太阳照射,这样却又将影响能量的自足。

为此,人类在月亮地底挖了一条能量传输管道,专门建立了一个中型帷幕圈用于吸取能量,同时将能量传输到了各个小型生活圈。然而由于生活圈中少了太阳的辐射,大面积的生物种植便又面临着难题,虽然人工食物可以取代自然食物的供给,但是小范围的种植又使水源的制造产生了问题……

人类开始越来越强烈的意识到,原来和地球割裂是如此的艰难。因为技术上面临着太多的难题,使得在月球上无法建立起太过复杂的研究系统,这就使得一旦移民到月球,人类研究者们便没办法如在地球般自在随意地进行研究,这也将极大拖慢原来就一无所获的研究进程。

然而,联合政府在投入了巨大的资源后,便已经骑虎难下了,政府不可能以做不到为借口,来暂停月球移民计划。给人以虚假的希望,总好过于诚实的绝望。于是,它便成了一个鸡肋,食之啃得累,弃之确实饿。

直到一起悲剧的发生,让人类看到一出一直在上演的黑色喜剧。

那是对一次月球生活圈大气质量进行常态的分析中,检验员出于好奇,将显微镜的放大比例由微观态调到了量子态,然后在显微镜下赫然发现了那个已经烙刻在全部地球人脑海里的病毒样子。在他上报了这一发现后,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内,人们纷纷在月球的其它生活圈环境中发现了病毒。

人类和过往一样,从一个地狱尝试逃离到另一个地狱,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是人为制造地狱,而现在,是可能的上帝在帮忙。

而至于这些病毒是如何到达月球上的?已经没有人去关注了,月球上的工作人员无一例外地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来停止这项看不到前景的工作。而地球上的人失望的也不多,因为大多数人知道,就算月球项目成功,他们也不可能有机会成为那种幸存者,他们更关注的是,为什么月球上遍布病毒,而月球上的工作人员却没有一个人染病!

然而对于月球工作人员的研究马上就被证明是无用的。随着研究的深入,人们马上发现,在月球上工作人员的体内,也居然可以存在病毒,而这种游离态的病毒,在地球上的人体身上是根本不存在的,在地球的人体上,病毒马上会与机体基因相结果,而月球上的人类却躲过了一劫。

换言之,月球上的人员对于病毒而言,和其它自然环境是一样的,病毒可以随机出现,也可以随机消失。然而,目前月球上的基地只能勉强提供当前月球工作人员的生活需求,而这些工作人员显然不愿意返回地球去送命,这就使月球基地无法再提供更多的空间给地球移民者。然而地球上的模拟月球生存环境的实验,也被证明对抵抗病毒丝毫没有任何作用。这就让月球基地成了人类最后的生存天堂,虽然这个天堂已经无法再容忍其它人的入住了,而且这个天堂只不过是对于逃避病毒而言,在这个天堂中,可能随时会因为其它原因而送命。

但是,人类并不会纠结任何看不到的权益,他们对眼下的性命悠关更加关注。在涉及到生存问题的时候,人类往往是决绝的。

地球上的权力掌控者们为了可以进入月球继命,打算强攻月球基地,把月亮上的工作人员强行打发回原籍。当然了,作为资深人类,月球上的工作人员也早已知晓人类诉求的黑暗,他们在所有月球基地上安装了炸弹,威胁称,人在基地在,大不了鱼死网破。由于考虑到月球基地还可能存在的利用价值,于是这一出丑剧才算暂时停止。

当然,联合政府对外宣称“月球基地继续运行,将为人类抗击病毒做出巨大贡献。”

随着各条战线上的溃败,绝望成了社会的主旋律,在灭绝的前景面前,政府的一切声明都毫无意义,人类迎来了真正的无政府主义时期,人类的动物本能得到了最彻底宣泄,在长达两年多的时间里,良知成了维持社会秩序的唯一武器,人间成了最可怕的炼狱。

最先,是黑帮、恐怖组织,乃至部分团体为了个人利益,开始毫无顾及地屠戮,随后,政府在没有多余能力镇压罪犯的情况下,开启了无差别消灭制度,对于黑色团伙聚集地进行集中轰炸,对于灰色地带,也实施了极端管制。对于任何被举报的人员,都实施严格的审核制度,对于犯重罪风险评估超过50%的人员全部进行人道毁灭。

在这种机制的助推下,初会形成了户户为敌,人人自危的局面。特别是随着社会资源供给的不足,底层群众不得不被迫加入被称为“黑暗面”的各类地下组织或黑帮,寻求生活延续,为此,这些人也被政府以防范于未然的名义予以消灭。而随着社会资源的日渐消逝,这部分被提前消灭的人便越来越多,从而使社会的动荡也越来越激烈,于是政府的威权统治也更加剧烈,整个人类走向了一条以暴治暴的不归路。

“黑暗面”组织想通过制造恐怖来实现威权统治,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只是主体可能稍有不同,但对普罗大众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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