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楼上的人来说,罗诺睿瑄是个火药桶,天天成为大家口诛笔伐的对象,谁让你不跟大家处于同一起跑线来着呢?
而对于同处于底层的人来说,罗诺睿瑄则更是一个火药桶,沈服谐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动不动对他的工作指手划脚,而张正言马上就会看不下去,开始和沈服谐对着拱,本来还算平静的办公环境,一下子变得浮躁了起来。
对于这一切,陈天伟看在眼里,乐在心上,他需要有一个这样的着火点,否则那些来自未来的人要是搅合到一块,扭成了一线,那他这个主管可就会被完全架空了,而罗诺睿瑄则会把这波死水搅浑了,以夷制夷,是齐子亦给他的谋略。
但是,让所有人都矛盾的是,他们都希望罗诺睿瑄能尽快找出陨石的秘密,又没有人相信罗诺睿瑄可以找出陨石的秘密。而对于此时要费这么大周折把他找来,纯粹也就是抱着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
但是对于罗诺睿瑄而言,在这里倒是过得比想象中开心得多,从心态上说,这里还有石甘、秦球,可以天天说说话,比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好多了。虽然按理来说,这两位高高在上的高级管理人员,不应该和他搅合到一块的,可就在大家奇异的眼神里,这两人还是会天天围绕在罗诺睿瑄身边,没事就闲谈些天地。
为了解答心里面的疑惑,罗诺睿瑄迫切需要从张正言他们的字里行间中,套出关于“深空”号的一些情况,特别是在他下船后的行进情况。
同时,留在这里,对于罗诺睿瑄来说,还有一个重大的好处,那就是这里的高精尖装备。虽然陈旭阳所提供的设备已经是目前最顶尖的了,但是和政府的资源比起来,还是有所欠缺。特别是政府在太空中的布局和深度,又岂是中天公司在半年多时间内的努力可以抹平的。当然,这些设备在探索陨石上的作用有限,但对于罗诺睿探纠宇宙奥秘,还是可以满足他的一些想法的。
为了能尽快找出陨石的下落,“陨石应对办”的这些领导们倒也没什么东西对罗诺睿瑄藏着掖着,而罗诺睿瑄也总有理由让他们把各式各样的秘密都摆到了明面上来,特别有秦球这个活宝在,罗诺睿瑄总是能挖到一些文件材料上没有的细枝末节的秘密,而这些秘密信息很可能就是被人为忽略掉的。
但有三个结论,是罗诺睿瑄觉得最有价值的。
首先是虫洞里时间的一致性。“深空”号到达这个地球的时间要比“涅槃”号早了两个多月,也就是68天,而按照船体里的时间显示,两艘船在虫洞管道里的时间花费几乎是一致的,也就是虫洞里面的时间与外面世界的时间并不对等,虫洞管道路径的不同,改变的只是外部世界的时间,而并没有改变虫洞内滞留的时间。
其次是虫洞里路径的一致性。虫洞里的飞船速度是按照进入虫洞时的速度飞行的,也就是说不同飞船的速度是不同的,而“深空”号在进入虫洞时有刻意降低了速率,但“涅槃”号却不然,是以最高时速冲入了虫洞,而两艘船在虫洞里飞行的时间又是一样的,按理来说,飞行距离就应该大相径庭,但是根据飞船上的距离感应器显示,两艘飞船的飞行距离却是一样的。
最后是虫洞出口的不一致。根据飞船的空间定位系统及船上人员进行的人员飞行轨迹记录,两艘飞船的飞行轨道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也就是说虽然在地球上是在同一个地点出来的,但是虫洞里的出口却完全不同,是否意味着无论是虫洞管道的哪个出口,都会在同一个空间点出现。
这三点证据可以得出什么结果?罗诺睿瑄也不知道,但是总算有了些许的进展。而且从秦球的大嘴巴里,罗诺睿瑄还获知政府已经开始怀疑中天公司了,虽然中天公司和空间科技开发公司之间看似完全没有任何的业务往来,但是人员交流却有些频繁。虽然政府无法监听到两个公司之间的谈话内容,但却可以截获两公司之间有很密集的通话记录,这时候,无法监听反而显得其更加的可疑,要知道,要做到让政府都无法监听,那防监听设备得多么高端。当然,以秦球此时的地位,他也不知道更加深层的机密,但是这几派人全部都搅合到一块去,倒是让罗诺睿瑄觉得高兴,有了碰撞,可能更容易找到真相呢?
当然,也不能只让罗诺睿瑄一个人高兴,大家也都很高兴,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罗诺睿瑄居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虽然只是设想,但是却有着很大的可能性和信息依据。
那天已经是临近下班时间了,当然是对其它人的下班时间,罗诺睿瑄自从进入这个办公室,就很少出去过,他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找到让自己困惑的答案,当他觉得已经无法再从这个研究所里挖出更多信息的时候,他就知道是到了该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罗诺睿瑄先找到了张正言,虽然张正言并不是他的直接领导,但他觉得如果跟他直接领导石甘说,到时候还是要再和张正言说一遍。虽然他是为了省事,但也寻摸清楚了,在这两个月时间里,张正言对自己十分的庇护,自己把这个发现先跟张正言说,即算合情合理,也是一个年轻人想要冒尖而巴结领导,不会引起其它人的怀疑的。
“张主任,”罗诺睿瑄敲开了张正言的办公室门,他算准了这个时间点,秦球和石甘应该去了健身房健身,这里不会再有其它人了。倒不是他想瞒着另外两个人,只是这样偷偷摸摸,更能显现出一位小年轻想要出头的心情,更符合现在自己的定位。
当然,罗诺睿瑄也希望可以通过这个发现,让张正言搞垮沈服谐,倒不是他个人对沈服谐有多讨厌,而是沈服谐如果居于高层,对于罗诺睿瑄未来的生活可能会有太多的梗阻。
“哦,睿瑄啊!”张正言热情地将罗诺睿瑄请进了房间,和石甘和秦球不同,为了避嫌,他尽量和罗诺睿瑄保持着一点距离,免得让罗诺睿瑄起疑,但现在既然办公室已经没什么人了,也没必要装得拒人千里的样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张,张主任,”罗诺睿瑄和张正言一样,在尽量表演着紧张,“我按照石主任的要求,最近一直在查那颗陨石,但我今天发现了一个问题,很可能是关于陨石的,只是石主任不在这里,只有您在,所以就想跟您汇报一下,因为现在有点兴奋。”
“哦,”张正言当然会把罗诺睿瑄单独找他当成是刚进入职场的人,为寻求跨层级认可的一种方式,他也并不抱太大希望,就算是罗诺睿瑄,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什么,只是出于潜意识的对罗诺睿瑄的亲腻,他站了起来,迎着罗诺睿瑄坐在了沙发上,“快跟我说说,有什么发现。”
“怎么说呢,其实在那些侦测设备中,我什么也没有发现。”罗诺睿瑄傻笑着挠挠头,看了眼张正言,发现张正言居然并没有什么恼怒的表情,“但是我在看你们那么多的项目介绍和前期探索的材料时,我突然想到了其它的可能。特别是张主任您的假设让我打开了思路。”
“我的假设?”在张正言看来,这也都是些攀附之词而已,看来年轻时候的罗诺睿瑄也是免不了俗的。
“对,就是您提出的,关于陨石会不会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观念。”
针对罗诺睿瑄说的这一句,张正言倒有点不开心,他觉得这会不会是在打趣他,心中的不忿让他轻咳了一声。
“主任,您听我从头说下,”罗诺睿瑄仿佛也察觉到了张正言的微怒,马上解释道,“我来这里二个月时间,第一个月时间里,也和其它人一起,只是盯着那些射电望远镜绕着地球周边看,可是一个月后我就放弃了,因为你们之前已经有那么多人在查找了,而且楼上还有那么多人天天盯着在看呢,他们找不到的,我肯定也找不到。后来我发现您提出的地源论,我觉得这个思路很开阔,所以我在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时间里,也把时间都专注在地下了,可是结果和您的也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发现。”
“看来你并不太相信我们之前的一些数据啊。”张正言可能是出于过往接触时的一些打趣习惯,突然间冒出来这么一句,但马上发现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这句话好像充满了批评的意味,便马上换了口吻,“不过难得有人会支持我的想法,你继续说。”
“太空上的找不到,地底下的也找不到,我当时就很烦闷,后面我就想,我也不能老是在死胡同里转悠啊,既然之前有人提出了地底下,那上天入地皆不见,有没有可能在中间呢?”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兴奋感,罗诺睿瑄开始刻意地手舞足蹈起来,“地上和天上的中间,我就把目标锁定在了地球外太空层到月球这一段距离里。”
“月球?”这个词牵动了张正言的神经,即便是在这个陨石应对办里面,知道他们未来人身份的人也没几个,所以关于月球的事情,也便没有在所有文件中提及。对于新来的罗诺睿瑄,他更不可能知道关于月球后面虫洞的事情,这次罗诺睿瑄突然提到了月球,好像冥冥之中把线索又绕了回去,“月球上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张主任,您好厉害啊,一下子就知道是在月球上有发现,我可是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一点点地把地球外太空周边的那些可能性剔除的啊。”罗诺睿瑄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他没想到张正言居然会这样忍不住气。
“我当时也绕着地球周边收集了近几个月的数据,就差月球没有认真查看过,所以马上就想到了月球,”张正言此时真想掐自己一把,当然不是为了刚才自己的冲动,而是居然没有想到月球。按理来说,月球是当年那个地球末日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因素,可是一到这边的地球,居然将此忘得一干二尽了,“可是,就算我们过去没有把主要精力放在月球上,然而楼上那些电脑也有好几台是24小时对着月球的,完全没有什么新发事件报告啊?”
“这可能有两点原因,一是这个现象不是依靠观察得来的,所以楼上的那些纯观察性的设备是根本不可能看出什么端倪的;二是这个奇怪的现象,按照我计算,应该是在近期刚刚出现的,就算之前你们盯着月球不眨眼,也不会发现什么的。”罗诺睿瑄喝了口张正言递过来的水,知道前面的铺垫也差不多了,再不进入正题就惹人厌了,“我是这三、四天刚刚把目标定位到了月球上的,本来头二天也没有发现出什么,昨天晚上的时候,我再进行重新信息分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数据差异,刚开始还以为是信号接收问题,所以我又调了其它几台信号采集设备进行收集,发现果然是数据差异,所以我就在过去的24小时里面一直盯着这个差异,后面发现这个数据是一直在单向性变化的,而且据我刚刚计算,虽然这个数据目前还只是一个很多小的量级,但按照这个发展速度,不出三个月,其大小就可以拓宽到一个你们说的那样的陨石大小了。”
“你说得我有点绕,”张正言挥挥手示意其停一下,关于陨石这件事,其实陨石应对办里也没几个人知道,甚至连这个办公室的名头都没有挂出来过。对于楼上的工作人员,只是一味的给台电脑设备对地球周边进行侦测,而对于地下室的人员,也只是给了一个命题,即有一颗陨石将于某一特定日期到达地球,要求所有人员各凭本事,找出目前这个陨石所在的位置,而对于陨石的信息来源,造成的后果,这些都是严禁谈及的话题,就连秦球都没有和罗诺睿瑄提及过,只是一次假借冲动说了一句是国外传来的消息,这个办公室的人员也都只是奉命行事,以此忽悠罗诺睿瑄,“我不是你们宇宙学专业的,你就跟我言简易赅,深入浅出地说就行了。”
“哦,哦,不好意思,”罗诺睿瑄发现自己老学究的讲话语气又出来了,赶忙换了付说辞,“这样说吧,按理来说整个宇宙空间的熵值是不固定的,但是只有在固定的熵值中才能有稳定的空间形态,就比如是地球,一但这个熵值出现偏差,就有可能让宇宙空间出现坍缩或膨胀,从而形成黑洞。而在月球的背面,我发现了这个熵值的差异,而且这个差异在不断变大,更加奇怪的是,这个变化不是持续性的,而是间歇性的,这个时间很固定,是74.231分钟,我用量子钟计算过,非常的精确,而扩张的距离也很精确,是0.001765公里左右。后来我发现,这个扩张的距离正好是光速的17几何倍之一,而这个时间这样有零有整,可能是因为我们目前还没有一个准备的衡量时间的宇宙统一标准,可能这个就是宇宙间的时间计数单位。还有,更奇怪的是,按照这种速度,如果是黑洞的话,月球在那种近距离的情况下,已经开始有被吸收进去的趋势了,但是这个黑洞却出奇的稳定,很可能就是一个传说中的虫洞隧道。按照这个速度计算,和你们当时给的陨石到访时间和陨石大小,这个虫洞隧道到时候完全足够这个陨石的穿越。同时根据目前这个黑洞的大小,如果刚刚的那一系列数据一直保持不变的话,那么这个虫洞应该是在三个月之前出现的,至于原因,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这个现象实在是很神奇了。”
罗诺睿瑄自一开始查找陨石时,就开始盯着月球背后的那个虫洞,只是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数据分析异常,而且那个虫洞也还没有开始形成,所以他才开始将目光放眼到整个太阳系。当在太阳系中的查找努力宣告无用后,他便再次将目光聚焦到了月球。一直到二个多月前,他发现了那个数值异常,也发现了那个刚刚成形的虫洞。
罗诺睿瑄之所以这么急得要来到陨石应对办,其中一个原因便在于此,只有这里的设备才能让他最精细地观测到虫洞的整个形成过程,以及最精确的形成数据。目前来说,他已经采集到了最准确的数据,也将陨石可能的轨迹全盘脱出,他觉得自己的作用应该也就到此为止,可能要再次改变工作地点了。
“你是说那个陨石会从那个虫洞里面出来?”虽然张正言也总觉得那个月球背后的虫洞有所异常,但他还是无法将其与陨石联系在一起,这太不可思议了,仿佛这就是一连串上帝要置人类于死地的连锁反应,而这些前置的陷阱却又成了人类自救的渠道,一切因果就像一个圆球,滚来滚去又滚回了原点,“我们怎么知道这个陨石会什么时候出现呢,会什么时候从那个虫洞里而出现呢?”
“这个就有点困难了,因为在虫洞里根本接收不到任何的信息,那个虫洞好像是自我封闭的,不对外产生任何影响,我也试过向其发射射线,看是否可以接收到一些反射波,但是完全没用,当然,可能我选择的射线波段有问题,如果可能的话,你们还可以试试其它波段。”罗诺睿瑄当然知道怎么样去预判陨石从虫洞里面出现的时间,只是这些事他觉得肯定还有其它人可以搞明白,根本不需要他去说白,功劳还是需要平摊的,而且这时候说的太多,很容易让他们对自己产生怀疑。
“这个你也不用操心了,”张正言马上意识到要如何解决陨石出现时间的问题,“你现在先把你的这个发现整理成系统的报告,明天一早我会召集会议,你来做个汇报。我马上通知石主任还有秦主任回来商量一些事情,你先去忙吧。”
张正言也说不清楚现在自己心里面的想法,他可能在为问题的解决而高兴,也可能是为奇妙的宇宙而哑言,更可能是为莫名的因果循环而诧异,当然,最可能是为人类逃过一劫而动容,无论是什么,他现在都需要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