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赫塔丞相也在呀?”图雅故作惊讶道,身后跟着拉美西斯和伊瑟。
瑞赫塔背着手,正在蒂拉的产房外踱来踱去,闻言一惊,慌忙拜道:“参见法老!参见太后!”
拉美西斯疑惑道:“瑞赫塔丞相为何在此?”
“臣……”瑞赫塔张口结舌,作为上埃及丞相,此时此刻出现在埃及王妃的产房外,确实不合情理。但他实在放心不下蒂拉,念及当年娜西生蒂拉的时候也是难产,冲动之下他就赶了过来。
“瑞赫塔丞相心系埃及,为王室的血脉忧心至此,真是忠心耿耿呢!”图雅心下了然,替瑞赫塔解围道。
瑞赫塔心里一个激灵,图雅太后说的“忠心耿耿”一词咬得极重,似是在暗示着什么,于是小心谨慎道:“谢太后夸赞!老臣应当的。既然法老和太后都到了,老臣也该告退了。”
瑞赫塔一走,图雅冲伊瑟使了个眼色,吩咐道:“你陪法老去大厅候着吧。”伊瑟会意,便催着拉美西斯走了。
图雅走进产房,一个女仆连忙跑过来向她汇报情况,正说着,“哇”的一声响亮的哭声充斥了整个产房。
“生了!生了!”产婆喊道,“太后,是个女孩儿呢!”图雅大喜过望,这样原先的计划都可以免了,走过去确认了一下,图雅命令道:“马上把这里收拾好了,请法老和伊瑟进来!”
蒂拉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图雅冷冷地扫了蒂拉一眼,高傲地扬起头来,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预期的方向顺利进行,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母后,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拉美西斯急匆匆跑进来,问道。
“那么激动干什么?又不是生你的孩子。”图雅眉头一皱,一脸不屑。
伊瑟走到床边,看了看蒂拉,不安地问:“母后,蒂拉还好吧?”
“母女平安,”图雅漫不经心道,又凑到伊瑟耳边,补充了一句,“女儿是她亲生的,我没有换。”
伊瑟点点头,又问:“孩子呢?我想看看。”
闻言,一旁的产婆连忙将清洗干净的婴儿抱了过去,伊瑟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仔细地端详着。柔软的亚麻布将女婴包裹得严严实实,小小的,像只白色的猫咪。她完全不同于一般刚出生的婴儿——像个小老头儿一样皱巴巴的,露在外面的小脸蛋却是红彤彤、肉嘟嘟的,小嘴微微翘起,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一口。“好可爱哦,小宝贝儿。”伊瑟柔声道,轻轻地搂住这个小小的生命。小宝贝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拉美西斯也凑了过来,将下巴搁在伊瑟的肩膀上,近距离地观察这个新生儿,突然大吃一惊道:“哇!伊瑟,这小孩跟你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伊瑟斜睨了他一眼,鄙视道:“你的眼睛长歪了吧?”
“呵呵,开个玩笑,”拉美西斯笑眯眯的,逗趣道,“这脸蛋长得像蒂拉,不过眼睛没那么圆,长得倒是像王兄。蒂拉醒来看到这孩子一定很开心吧?”
“那肯定了,就像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一样,很幸福的感觉。”伊瑟温情脉脉道,生命真是一个奇迹。
“那么,你也想要这样的礼物吗?”拉美西斯深情款款地接口。伊瑟微微一愣,羞红的脸庞艳若桃李。
拉美西斯又道:“我们结婚吧,伊瑟。我要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伊瑟羞答答地点头,小婴儿在她的怀里熟睡,拉美西斯温柔地从背后揽住她。三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家人一样,而幸福就像那泛滥的尼罗河水,滔滔不绝,滋润着整片大地。
蒂拉悠悠醒来,瞅见她的孩子被伊瑟抱在怀里,又惊又气,急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伊瑟见蒂拉醒了,就微笑着把孩子放到蒂拉的身边,又替她掖了掖被子。
“你要干什么?”蒂拉毫不领情地拍开伊瑟的手,充满敌意的目光紧盯着她。
“我……”
“伊瑟,我警告你,你别想抢走我的孩子!”刚出生的小生命激起了潜藏在蒂拉心底的母性力量,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傻傻的蒂拉了,“当初,是你抢走了孩子的父亲,如今,你休想再从我这里抢走任何东西!”
伊瑟一时语噎,为什么,她并没有恶意,总会让一些人讨厌她,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拉美西斯将伊瑟拉回身边,冷冷地说:“蒂拉,注意你的身份!伊瑟是我的王后,而你,只是个王妃!王兄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希望你不要再在我们面前提及!”说完,就拖着伊瑟头也不回地走了。
蒂拉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的恨意植入骨髓,恣意蔓延。是伊瑟毁了她的幸福,她又怎么甘心看到他们幸福美满。那么,就让她来毁灭这一切吧!
上下埃及在法老拉美西斯二世的休整下,已经完全走出了灾难的阴影。恢复了生产的土地上大片的庄稼成熟了,人们欢天喜地地到麦田里收割、扬谷,为迎接尼罗河的泛滥修葺沟渠。尼罗河泛滥水位的高低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如果水位过低,将造成歉收和饥荒;如果水位过高,将会淹没村庄冲毁房屋。司掌尼罗河泛滥的尼罗河之神哈比今年似乎极为眷顾埃及,纵横贯通的沟渠将恰如其分的尼罗河水带到需要灌溉的土地,来年必定是一个丰收之年。人们纷纷传言,哈比女神是因女儿的大婚高兴使然。人们殷切期盼着,尼罗河的女儿加冕埃及王后之日的到来。
金色的兀鹰头饰将少女的清秀脸庞勾勒得晶莹剔透,缠绕在皓腕上的黄金蛇镯更添一分妩媚,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胸前的绝美——宽大的黄金胸饰上镶满了五颜六色的宝石,光彩夺目,宛若神作。平日里朴实无华的伊瑟一经打扮竟散发出无与伦比的惊艳之美,连图雅都忍不住赞叹道:“也难怪法老对你如此迷恋,这一身装扮比我当年穿著可漂亮多了。”
“谢母后夸赞!”伊瑟盈盈一拜,秀颜艳比花娇。
“不过……那胸饰看起来挺眼熟的……”蒂拉慢条斯理道,唇角勾起一抹假笑。
“这本是……”伊瑟慌忙解释。
蒂拉马上打断她,不怀好意地说:“姐姐担心什么呢?不就是长兄谢纳送给你的嘛!想当初,我问他要了许久还要不来呢!”黄金胸饰的确就是谢纳送给伊瑟的“荷鲁斯之眼”,不过这话从蒂拉的嘴里出来却完全变了一个味儿。
“谢纳?伊瑟,你怎么还和他的事纠缠不清?!”图雅又惊又气,指责道,“今天就是你和法老的结婚庆典,你这样做对得起法老吗?”伊瑟愣住没动。
“快!快取下来另换一套!”图雅不耐烦地催促,“马上就要出门接受臣民的参拜了,法老还等着你呢!”
伊瑟依旧像个木偶般呆立着。“我希望你能在结婚那天戴着它,就当我见证你们的幸福,我祝福你们……”谢纳的低语萦绕在伊瑟的耳畔,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像一只黑手紧紧地攫住她的灵魂。这只是谢纳的遗愿,她又做错了什么?伊瑟抑不住烦躁起来。
一双厚实有力的手适时地揽住伊瑟,抚慰了她杂乱的心绪:“母后,时间到了,我们先走了。”拉美西斯满面春风地走进门来,伸手揽住伊瑟。
“等一下,让她把胸饰换了!”图雅语气强硬。
“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挺配伊瑟的。”拉美西斯将伊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那是谢纳送给她的!”图雅狠狠地盯着伊瑟。
“是吗?”拉美西斯眼眸一黯,捉住伊瑟的双手,伊瑟也紧紧地回握他,寻求他的信任。拉美西斯眼底的阴霾一扫而光,随口道:“就算是王兄送的又怎么样?王兄早有预见,就当是送贺礼了。母后的肚量还是大一些为好!”拉美西斯说完就牵着伊瑟出门了。事实上,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点介怀的,他总感觉他和伊瑟之间还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沙漠之行至今,他从未怀疑过伊瑟,他相信他们的感情不会再有第三者的介入。而今,谢纳已死,死人活在了活人的心里,可是,活人有更多的时间来争取,他怎么可能还赢不了他呢。
“我的肚量小?我这还不是为你好!”图雅气咻咻道,风度全无,“无法无天了这两个人,居然这样对你们的母后!”说着,也后脚跟了过去。
蒂拉悠闲地咬了一小口糕点,看好戏般的眼神暗自瞄着那三个人,直到他们消失在她的视野中,方才解气地咧开嘴来。
灾难至今半年来,埃及人民第一次如此欢腾。天狼星升起,尼罗河泛滥,终于迎来了埃及王后的册封典礼。没错,那正是埃及人民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尼罗河的女儿”!埃及,是众神的埃及!太阳神将光芒洒向大地,尼罗河之神将沃野赐予人民!埃及,是法老与王后的埃及!埃及平民簇拥在高台之下,呼声震天。“法老万岁!”“埃及万岁!”
法老拉美西斯二世头戴红白王冠,额佩金质眼镜蛇兀鹰头饰,下系礼仪胡子,一袭及地的亚麻白衫,腰际系着金丝精绣的太阳神图腾条带。王者风范,令人神往,令人沉迷。
“赞美你,太阳神,你是众神之王,万物之主,我们自你而来,因你而成神圣!太阳神,你将儿子赐予我埃及,我们尊之为法老。请护佑埃及,护佑你的子民!”阿蒙大祭司的祷告声如涓涓细流洗涤了人们的灵魂,人们静心地虔诚地聆听着,“赞美你,尼罗河之神,你以泛滥滋润了大地,以快乐征服了人民,五谷因你而丰登,我们因你而富足!尼罗河之神,你将女儿赐予我埃及,我们尊之为王后,请护佑埃及,护佑你的子民!”
帕萨尔大祭司念罢,盛装的伊瑟王后缓缓向拉美西斯二世走去,步步生莲,所经之处,似乎所有的事物都添色增辉。直到她走到法老的身侧,两个人并肩而立,仿若金童玉女,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黏在这两个人身上。
太阳的光芒愈加耀眼,似是一只眼睛灼灼地注视着他们。尼罗河水上下翻滚,似是在为之欢欣鼓舞。只有帕萨尔大祭司静静地伫立在高台的一侧,不悲不喜,淡漠的眼神甚至吝于在美丽的王后身上停留一秒。
拉美西斯缓缓牵起伊瑟的手,在全埃及的见证下,将一枚硕大的戒指套上了伊瑟纤细的无名指。圆润的大颗蓝玛瑙镶嵌在纯金的圣莲花饰托盘上,一如蓝色尼罗河为埃及莲花所围绕。“戴上了我为你特制的婚戒,就结下了我们此生的契约。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拉美西斯深情地凝望着那对秋水般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法老万岁!”“王后万岁!”“埃及万岁!”……人们狂热地欢呼着,如海潮拍岸,一波未歇,一波又起。
“我拉美西斯二世愿以上下埃及为聘礼,只求与你此生相伴!”拉美西斯在伊瑟的耳畔柔声细语,琥珀色眼眸仿佛冬日的太阳,温柔和煦。
在那样深情得能够融化一切的目光的注视下,伊瑟微微颔首。优柔寡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命运将她送到三千年前的古埃及,她亦找不到回去的路,那么,为君沉醉一次又何妨呢?
底比斯今夜无人入睡,人们彻夜狂欢,不醉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