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戡的突然转变让杨沁儿心情大好,这夜在入睡前她抚着自己的孕肚温柔地道:“孩子,你听见了吗?你爹爹终于想通了,要抛却前尘旧事站到咱们一边了!”
正在为杨沁儿整理床铺的招喜目光闪了闪却不敢多言,杨沁儿立刻捕捉到她的神情,便抬起眼帘嗔怪道:“招喜,你如今可是越来越不爱讲话了,难道因为本郡主近些时日待你太过严苛,已让你同我生分了?”
招喜立刻惶恐地跪伏于地:“奴婢不敢!不管郡主如何对待奴婢,奴婢都不敢有任何怨怼之心!”
杨沁儿起身将招喜扶起,叹息了一声才道:“招喜,你自小便跟在我身边,算得上我最为信赖之人。”见招喜仍旧垂着眼眸不敢看自己,杨沁儿又继续温言说道:“我知道这些日子我对你不好,总是把心中的气没来由的撒在你的身上,可我也没有办法,我虽身为郡主,也还是有众多无法达成之事,你是我的亲信,我任性恶毒的一面也只能让你看到了……”
招喜闻言瞬间泪湿了眼眶:“郡主哪里恶毒了,作为奴才哪有不被主子怪责之理?招喜能跟着郡主是招喜之福,招喜明白郡主的苦,郡主心中有气尽管往招喜身上撒,招喜唯恐是自己做错了事惹得郡主不快,这才变得越发小心翼翼,绝非也不敢对郡主心存怨怼。请郡主放心,招喜永远都会站在郡主这一边!”
杨沁儿满意一笑:“还是我的招喜好!如今郡马也终于想通了,本郡主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招喜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奴婢斗胆,奴婢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从知晓郡主怀孕开始,郡马就像变了一个人呢?”
杨沁儿叹息一声,拍了拍招喜的脸颊才道:“这就是本郡主应受之劫难!好在……如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完又扭头对招喜笑了笑才又道:“总之,咱们都不要再提过往之事,就以今日为起始,过好往后的每一天吧!”
招喜好久未见杨沁儿这般甜美灿烂的笑容,便也笑吟吟地朝杨沁儿道:“郡主笑起来真是好看!像郡主这般美艳如谪仙之人就该经常这般笑意绵长,不管郡马是在别扭什么,郡主只要日日对他笑上一笑,保准他任何脾气都没有了!”
杨沁儿“噗嗤”一笑:“你这张嘴呀!整个王府再找不出比你更伶俐刁钻的丫头啦!”
主仆二人好久未曾这般笑意晏晏地斗嘴了,此刻心中都分外舒心,招喜看看时辰不早,顾念着杨沁儿的身子,便连哄带骗的伺候她睡下,直到杨沁儿挂着笑容睡着了,她才将油灯拨暗,然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就在此时,一道金芒从屋外穿墙而入,在杨沁儿的床前化作一个白衣飘飘之人,竟是那风雅绝伦的求离上神。
只见求离垂眸看了熟睡的杨沁儿一眼,视线缓缓下移,终于停驻在杨沁儿高高耸起的孕肚上。
求离微眯双眸一直盯视着杨沁儿的孕肚,半晌后抬手掐指一算,口中冷哼了一声:“还不算太晚!”说完其掌心中流淌出蓬勃的金色流光,流光不偏不倚正好将杨沁儿的孕肚覆盖其中,立刻便有丝丝黑烟从杨沁儿的孕肚中如抽丝剥茧般蒸腾而出。杨沁儿腹中的胎儿似有所觉,立刻便在杨沁儿腹中扭动挣扎,使得杨沁儿的孕肚肉眼可见的一会儿高耸一会儿塌陷,而睡梦中的杨沁儿也蹙紧了眉眼,头颅微动,似随时都会醒过来。
只见求离上神再抬起另外一只手,两指相扣朝杨沁儿弹出一点银色芒珠,芒珠如水滴落入深湖,一接触杨沁儿的身体即散发出一团幽蓝暖意,蓝色暖芒如安抚之药剂,不但让杨沁儿腹中的胎儿镇静下来,连杨沁儿也渐渐眉目舒展、呼吸平稳,重又陷入了安睡之中。
如此,求离就这般一动不动的探掌而立,任凭掌心中流淌出的金色流光一直照耀于杨沁儿的孕肚之上,将她肚中的丝丝黑烟逼出,直到再也不见任何一丝黑烟冒出,求离才收回手掌,金色流光便立刻消失不见,杨沁儿的屋中又恢复了暗沉之状,除了油灯的一点豆大的晦暗光照外再无任何旁的光芒。而求离便在这般晦暗的屋中又静默了片刻,这才隐去身形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睡梦中的杨沁儿似梦到了何种开怀之事,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意。
已经来到屋外的求离正准备遁去,忽然凝眸朝别院的西北角扫了一眼,他略微思索了一番,还是闪身朝那边飘了过去。
眨眼间求离已站到了一扇洞开的窗户之旁,只见屋内烛火氤氲,愁肠百结的宋戡正在自斟自饮。他显然已喝得有了几分醉意,可还是不肯放下手中酒杯,一声不吭地将杯中之酒接二连三的灌入腹中。终是喝得急了,呛得他一阵咳嗽,也正是这阵咳嗽让他不得不丢下了酒杯。
只见宋戡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眼望着窗外暗沉似水的那方夜空,口中幽幽地叹息着:“桃小别呀,如今七公主死了,妖王也死了,这一切分明就是冲你而为,你可别再糊里糊涂了,好生分辨在你身边的人,好人坏人切不可混淆不清,莫要……莫要受人蒙骗,也切莫……切莫中了居心叵测之人的栽赃陷害啊……”
说到此处宋戡伸出手来一掌拍在窗沿之上,又皱眉感叹道:“我也不知道……我该如何帮你啊!”
宋戡之言皆落入了与他仅一墙之隔,就负手站在窗边的求离上神之耳,求离垂下眼眸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终于不再犹豫,化作一道流光无声无息地遁去了。
仍呆呆站于窗边的宋戡根本未曾知晓,他自中了杨沁儿的泯心咒后,竟还有这么一瞬,能离那位在他心中尊崇无二的求离上神这般的近。他那颗想回春庭幽谷的心早已灰心丧气到无以复加,他已认定自己再也没有资格重回桃小别身侧,所以,他渐渐生出另外的打算,这个打算也许是剑走偏锋,但今时今日的宋戡自认为自己已经再无旁的选择,哪怕结局大抵凄凉,但只要能无愧于心,他便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