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疏影清溪的桃小别在饭后就被求离上神叫到了书房。
今日的求离十分沉默,虽然从前的他在饭桌上也讲不上几个字,但今日他更是只字未言,只在放下碗筷时淡淡朝桃小别说了一句:“别儿随我来。”
当桃小别站在那张水楠木的书案前准备嬉皮笑脸地问求离到底有何事之时,即便向来马虎的她也察觉到了求离的不对劲,只见求离神思恍惚的坐在书案之后,浑身上下都流淌着一股萧索、寂寥之气息,而他那双矜冷出尘的眼眸更是被层层悲色所覆盖,瞬间便让桃小别的嬉皮笑脸褪去,转变为一副急切而担忧地神情:“爹爹,您怎么了?”
桃小别的声音似让求离回过了神,只见他微微一怔,然后将书案上一个书本大小的木盒子推到了她面前:“给你。”
桃小别将手放在木盒上,心中虽无比好奇但并未立刻打开它,而是犹疑地问道:“里面装着何物?”
她那副小心翼翼地神情让求离忍俊不禁:“东西就在你手边,你打开便知。”
不知为何,桃小别只觉心中一阵慌乱,她咬了咬嘴唇,一下就将木盒上的锁扣拉开,然后一点一点将盒盖揭开,立刻就看到一个不知何种材质的布袋子放在其中。
制成布袋的布料十分稀奇,白白软软地像棉花又像羊毛,整个袋面因为面料的细密不均而显得不像丝绸和缎面般平滑,反而有些凹凸不平,但这并非说明此乃一个粗制滥造的布袋,让它看起来极为精细雅洁的是其上绣织的一朵栩栩如生的樱花。那朵樱花为孔雀羽线编绣,又用马尾毛缠绒作勒线,不但铺针细于毫芒,而且轮廓花纹自然工整,整朵樱花金翠夺目,纹理分明,既显精美淡雅,朴实中又自见华丽,顿时就让这个布袋显现出矜贵至极的感觉。
桃小别轻轻触摸着布袋毛茸茸的面料,以及其上细致的纱线,精致的图案,她的手指袅绕着那些质感,在缕缕丝线的交错横生间,她宛如抚摸到了一场悄然绽放华彩,静静宣泄于岁月当口的气息,使得她不由幽幽地问求离:“这个布袋是用什么缝制的?”
求离就指了指天:“天上的云彩。”
桃小别立刻惊喜地叫道:“云彩也能编织成布袋?”见求离点头她便又问:“爹爹都用它装什么?”
求离就道:“可装万物。”
桃小别一惊,心中突然砰砰作响,她咽了口唾沫才紧张地问:“此袋是……?”
求离就淡淡地道:“这就是泯天袋。”
求离之言让桃小别一下就缩回放在泯天袋上的手指,仿佛这般随意触摸这件天地至宝都是对它的亵渎,她低下头将下巴搁在案几之上,让眼睛最大限度地接近泯天袋:“爹爹,这泯天袋果然是个宝物啊,不但用云彩织就,其上绣织的这朵樱花更是栩栩如生,华彩斐然,一般人根本就绣不出这般灵秀俊逸的织品。”
哪知求离并未答她的话,而是垂下眼眸端起了一旁的茶盏,他揭开杯盖正准备往嘴里送时才发现茶盏中空空如也,像是端起了一杯寂寞。
桃小别立刻眼明手快地拎起一旁的茶壶,殷勤地冲求离道:“爹爹,别儿给您斟茶。”说完伶俐地将求离的空盏注满了茶水。
待求离开始小口小口地啄饮茶水时,她才放下茶壶,还将手在裙摆上用力的擦了几下,并重新坐于案几前凑到泯天袋前仔细端详着,但就是不敢再伸手去碰。
求离看到她那副模样便放下茶杯朝她道:“为何不拿起来看看?”
桃小别难得乖巧地问:“可以吗?”
求离就笑道:“为何不可?爹爹的东西便是你的。”
桃小别立刻大喜过望地重新将目光落于泯天袋上,两手在胸前搓了又搓才缓缓地朝木盒中的泯天袋伸了过去,等终于再次摸到泯天袋时,她又抬起眼帘看向了求离,直到求离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她才小心翼翼地将泯天袋捏在手中拿了起来。她实在没想到在澄黛等人口中威名赫赫地泯天袋却是这般小巧、轻便之物,看起来比那平日里随处可见的锦囊大不了多少,只如书本大小的一个袋子竟能装下水族的千万兵丁,实在是让她难以置信。她一边翻来覆去地瞅着手中之物,一边忍不住啧啧称赞道:“这般小巧精美,却能装天地万物,果然是件无上至宝呀!”说完又目光灼灼地看向求离:“爹爹,此物如何使用呢?”
求离就道:“请出此袋,再念上一句法诀,你想装什么便能将什么装进来。”
桃小别就笑嘻嘻地问:“法诀是什么?”
桃小别这句话其实就是随口问出,甚至还有玩闹的成分在其间,哪知求离立刻朝她招招手道:“你过来,爹爹告诉你。”
桃小别显然没想到求离会这般轻易就答应要将使用泯天袋的法诀告知她,当下并不惊喜,而是受到惊吓般退缩了半步,结结巴巴地朝求离道:“啊?爹爹当……当真要告诉……告诉别儿?”
求离点点头:“袋子都给你了,不告诉你法诀你拿着它又有何用?”
桃小别更加惊慌失措:“爹爹还要……还要将泯天袋交……交给我?”
求离便犹疑地看着她:“你……不想要?”
“我……我……我当然想要!”桃小别说完便将泯天袋紧紧的捂在胸口:“爹爹,我实在是太想要了!您都不知道澄黛她们提起泯天袋时的样子,既艳羡又畏惧,既想看到又怕看到……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您形容!反正……反正别儿知道,若是这个袋子随傍身侧,别儿……别儿就跟上神差不多了!”
求离哈哈一笑:“此袋只能助你对抗上神之力,但并非能让你成为上神,它始终是外物,外物的力量再强也是他力,又如何比得上自身拥有实力般牢靠呢?”
桃小别连连点头:“别儿自然知道,别儿定当努力修习,力争早日成为像爹爹这般的无上真神!”
求离欣慰地点点头,然后又朝她伸出了手:“那还不过来?让爹爹亲口将使用泯天袋的法诀告诉你。”
桃小别舔了舔嘴皮郑重其事地走到求离身边,求离竟连句叮嘱的话也无,便凑到她耳边低声向她说出了法诀,说完还笑着问她:“记住了吗?”
桃小别目光灼灼的点点头,她好像知晓求离必定还会向她说些什么,便安静地望着求离,果然就听求离又朝她道:“法诀有两句,今日爹爹告诉你的只是前一句……”
“啊?”桃小别疑惑地看着求离,实在不明白为何连法诀也要对她讲一句瞒一句。
而求离就缓缓地朝她道:“泯天袋的威力你早已知晓,未免你胡乱使用闯下大祸,爹爹只教给你收装物件儿之口诀,也就是说,你用刚才爹爹告诉你的那句口诀只能将那些没有生命的物件儿收装进来,像是凡人、仙神、妖灵甚至动物等等你是收不进来的。”见桃小别如泄了气般耷拉下肩膀,求离又道:“不过你也不要沮丧,除了不能收装活物,普天之下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收纳其间,你若随身带着,也仍旧可以助益于你。”
桃小别终于明白求离上神为何会这般轻易就将泯天袋及其使用法诀都告诉自己,还没有任何叮嘱、告诫之言,原来是早就留有后手。如此一来,这泯天袋的威力简直就是缩小了一半不止,若是遇到那些成仙为神的对手,她仍旧半点办法也无。想到此处她便气鼓鼓地撅起了嘴:“爹爹若是觉得时候未到就不用急着将泯天袋交予我,拿着这样的上古神器却只能当个百宝囊用,岂非……岂非太过憋屈了?”
求离斜睨了她一眼就道:“确实是时候未到,不过……吓唬吓唬人倒是没有任何问题。”
桃小别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那位性子沉静的亲爹说出来的话,她上下打量了求离一番,实在是有些怀疑眼前的爹爹是那位不着调的寂世日上神所变。
求离见到她那副不敢置信的神情就语重心长地朝她道:“总之……这件宝贝我早就该交与你,只告诉你半句法诀也自有我的理由,从此你便将它随身带着……爹爹……也就放心了……”
求离之言实在有些怪异,但桃小别也说不出到底怪在何处,何况她想到无论如何算是可以给澄黛一个交代了,反正谁人也不知她只会半句法诀,只要能知晓这是货真价实的泯天袋只怕那几位上神也要高看她几分。想到此,桃小别便放下心中的不快,冲求离盈盈一拜道:“多谢爹爹!别儿一定好好守护这泯天袋!”
求离就笑道:“让它好好守护你吧!”
如此,泯天袋终于到了桃小别的手中,而这一夜她若往常般睡得又香又沉,只是最近她的梦开始多了起来,只是那些梦太过杂乱无章,像一幅幅短暂的画面般从她眼前闪过,而等她醒过来时又怎么想也想不起到底都梦到了什么。
不过她实在没有精力去管梦中的事情,毕竟白日里还有更多让她欢喜的事情和让她心悦的人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