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行李搬出寝室时,林安翻到了军训时期写的日记,每一篇下面都有两行红色的批语。娟秀的字体要比正文中潦草的字迹好看很多,批语的内容则多是一些鼓励和劝诫的话。
林安说他助班秦岚的故事要从那年军训开始讲。
王闫则说:你讲归讲,可别带入你那点儿破事。
…………
天微微亮,街道上还弥漫着些薄雾,一队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女骑着电瓶摩托从创业路北边的街角出现,破晓的朝阳在他们身后,缕缕曙光穿透薄雾照在校区大树下的氤氲中。车队沿着创业路,走到了这条路上最气派的建筑面前,那是Y大的工程楼。接着径直驶过大门,向左钻进了旁边郁郁葱葱的林道中。那里的一片浓绿中浮着一抹红色,闪闪的瓦片正映着朝阳,是一座三层高的红色小楼,林安此刻在里面还睡得正香。
早起对浪了一个暑假的准大学生们来说是一项困难工程,高考结束后哪个在家不是日照三杆自然醒呢?早上五点28分,林安从宿舍楼边往外跑边扣扣子,胳膊上夹着马扎,一路上除了他和室友,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来学校里晨练的爷爷奶奶。他已经能听见机电新生在报数声了,心里觉得不妙,说不定早操都已经开始了,他脑海中勾勒出助班发飙的场景直感觉后背一阵发凉。等他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路口后,发现食品学院的方阵还处在调整队列的阶段,连忙灰溜溜的从队列后面钻了进去,心里默念着助班助教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助班助教制度是y大历年的传统:团委老师从院里的学生干部中选出佼佼者组成军训部来修理新生,这些大二大三的学生既负责迎新工作,同时也协助士官军训。通常每个新生班级都将配备一个助理班主任和一个助理教官。助班由学院里大三的学生领导担任,助教则是大二的学生干部,他们充当着这个班级的引路人,帮助学弟学妹们熟悉并适应大学的生活。所以一开学,秦岚就要求班上的人要迅速认识军训部所有的学长学姐,在校园里碰到时要主动打招呼,这样留个讲礼貌的好印象混个脸熟,对他们中间想加入学生会玩社团的人大有帮助。
事实也确实如此,一个月后许文强站在会议室的讲台上对着下面刚正式加入学生会的新兵们说:“恭喜你们正式加入学生会,你们之中大部分人军训期间我都是熟面孔了,这就证明了一句话,机会要靠人争取的。能从几百个新生中让人记住你并留下好印象,这本身就是一种能力。”而那时正在台下正玩手机的林安心不在焉,他回想起自己跟学生会主席仅有的几次交集,那留下得应该不是什么好印象。起码在那天早上,在许文强说了两遍让迟到的人自己出列,所有助班助教们把目光投向工三的队伍后,自己和室友们硬着头皮走出来时一脸的烦躁。
许文强是军训部部长,因为喜欢带墨镜,瘦高带些痞相,有点社会人的气息,所以就有了这个外号。此外食工三班的助班是赛过花木兰的秦岚,助教是神似楚子航的刘航,还有像什么猪猪侠成玉蓬、咆哮帝高景涛、包青天王伟国……等等,军训部成员基本每个都有外号,因为军训部的所有人都统一穿黑色正装,新生们为了方便区分私下充分发挥想象力,根据的个人特点,外号涵盖了从历史文化名人到小说卡通角色,全都朗朗上口家喻户晓。
Y大工程楼前的阶梯三四十米宽,直通大楼内部的中央大厅,非常宏伟有气势,像是一个阅兵台,下面近四百个人的军绿色方阵罗列在喷泉广场上。军训部的黑衣人们站在高耸的工程楼南门口的阶梯中层,林安在队伍里抬头仰望着,非常羡慕,心想这大概就是大学里的成功人士吧。
部长许文强站在楼梯上训话颇有大佬风范:“咳咳咳,五点三十三分,队列调整完毕。迟了三分钟,早操结束后全体人员军姿延长十五分钟!现在开始按班级报数!”
“1!2!3!4!5!6!7!8!9!……………………31!满伍”
食工一班助教:“报告部长,食工一班应到31人实到31人,请指示!”
“1!2!3!4!5!6!7!8!…………………………30!满伍”
食工二班助教:“报告部长,食工二班应到30人实到30人,请指示!!”
“1!2!3!4!5!6!7!8!9!……………………28!满伍”
刘航嗓门更大:“报告部长,食工三班应到28人实到28人,请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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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阵传来的声音短促利落,铿锵有力,一连十二个班,四个专业:食工,食安,食科,食检,新生们经过这几天的训练顺顺利利的按要求报完了数。站在队列前的各班助教转身正步走到中间,立正敬礼向许文强报告,一系列流程都严谨规范,声音越发嘹亮。其中助教咆哮帝高景涛喊起话来脖子间青筋暴起,那嗓间的撕裂声林安隔着十几米都能听到。
许文强目不斜视像是在检阅一支军队,接着发号施令:“院训三遍!”
“团结奋进,求实创新,明德自强,爱我食品!团结奋进,求实创新,明德自强,爱我食品!团结奋进,求实创新,明德自强,爱我食品!”
院训的声音虽然不如隔壁机电院男生大队的分贝高,但院里女生多声音穿透力强,回声在工程楼前经久不绝。许文强很满意,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集合完毕比预定时间迟了五分钟。
“集合迟到的人,现在挨个跑到队列前面报自己名字,还有所在班级的助班助教,让大家都认识认识。”
几个男生面色难看眉头紧皱,本来他们悬着的心已经放下了,没想到都集合完了又被许文强杀了个回马枪。虽然报助班助教这种事是军训期间的基本内容,表现好的时候是表彰增光,表现差的时候则是点名批评,但现在的情况无疑属于最坏的那种:作为反面例子,一群违反纪律的新生,当着全院多次提到秦岚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