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阁。明月当空。
安叶一在后院中抬头望着月亮,月生也陪着她站在那抬头望着。月生没望好一会儿就觉得脖子酸疼,可是看着安叶一还抬头望着,自己也不肯把头低下来。
安叶一轻轻的说道:“月亮这么清澈,那月宫中一定很清静吧,没有欲望的地方就会干净许多。”
月生看着安叶一,发觉她说这话竟是认真的,小声的说道:“安姑娘,那地方冷。”
安叶一看着月生,笑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说道:“幸好今夜并不冷,不然可不想出门了。”
“出门去?”
“走吧,我们该去要回蛛香了。”
秦府中。蛛香青烟袅袅。
秦杨赤裸着身体趴在梅儿身上。梅儿轻轻地说:“秦哥哥,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梅儿说什么呢,梅儿身孕才一月,不妨事的。”
“秦哥哥不是说愿意为孩儿付出性命么?”
秦杨支起身子,不自然的看着梅儿:“梅儿怎么突然这样讲话?”
梅儿摸着自己的肚子:“秦哥哥,你听不见吗?我的孩儿说他饿了。”
秦杨疑惑的看着梅儿,他看到梅儿笑了。不对,梅儿不是在笑,是她的嘴在裂开,向着耳根两侧裂开好大一个口子。秦杨听见了皮肉撕裂的声音,他的额头,背心都惊出一身冷汗,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响。他眼睛惊恐的圆睁着,看到梅儿的眼中像是有墨在浸染一般,将梅儿的眼球染得漆黑,覆盖了整个眼白。梅儿的眼睛开始向外突出,两颗漆黑的眼球忽然间变得无比巨大,这巨大的眼球将脑袋都牵扯得变了形,头皮被牵扯着撕破,露出里面的头骨。不,那不是头骨,那是一块漆黑的甲壳,上面有着像和尚戒疤一样鲜红色的三个圆点。那巨大眼球几乎将整张脸都撑破了,眼球已经贴近了那裂开的嘴巴,嘴巴中长出两根漆黑的獠牙。只听“噗”的一声,梅儿背上的皮肤被撕裂,生出四只形状像手指,但是漆黑锋利的爪子来。梅儿的皮肤在迅速的溃烂,腐烂的皮肤还固执的贴在一个黑色的奇怪躯体上,变了颜色。
这个时候秦杨听见梅儿笑了:“我的孩儿说他饿了。”
”啊!“秦杨终于尖叫出声。刚一张嘴,那漆黑锋利的爪子嗖的一声伸进秦杨的嘴里。“啊……啊……”爪子卡住秦杨的喉咙,秦杨声嘶力竭的叫声被利爪生生撕破。
安叶一与月生刚走到秦府的门口就听见了秦杨的尖叫声。秦府内的仆人们听到尖叫声后,都赶紧跑了过去。
安叶一站在秦府门口摇摇头道:“这场景怕是不好看了。”说着推开了秦府的房门。
秦府的下人们跑道秦杨房前,推开房门,却看见秦杨躺在地上一手掐着自己的喉咙,身体极不自然的扭曲着。他的左手像身后弯曲,已经扭断了骨头。他的背弓起,肚腹朝上高高的顶了起来。他肚腹肿胀得像即将临盆的妇人,那皮球般的肚腹中又有无数个隆起的小包在不停蠕动着。突然噗的一声,肚腹上一个隆起的小包撑破了薄薄的肚皮,黄绿色的脓液流出,一个小小的,漆黑的蜘蛛从那脓液中爬出来,牵出粘腻的丝线。
走在最前面的下人被吓的惊叫一声摔在地上。一个聪明的下人最先反应过来,大叫着“闹鬼了!闹鬼了!”下人们便四下散去。不一会儿下人们又围了过来,人人都举着一个火把。他们都不敢把火把扔出去,他们都不能确定这火把是否会对妖怪起作用。
这时秦夫人寻着响动走了过来,一看见是秦杨房中出了事就要往他房里冲。一个老大娘赶紧上前一把抱住秦夫人:“夫人,使不得,使不得。老爷被鬼附了身,夫人可去不得。”
秦夫人本就体弱,被身体强壮的老大娘抱住根本动弹不得,可她还是不停的在挣扎,哭喊着:“相公,相公。你们别放火,那是我相公!”
可秦夫人微弱的叫声根本压制不了已经被恐惧占据了理智的人。下人们已经跃跃欲试的要将火把扔进屋里。
安叶一安静的走到众人前面。谁也没有看到这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怎么出现的。谁也没有听到她走来的声响。但也没有谁想起问这两个问题。
眼前这个女子穿着素色白衣,发髻只用一支羊脂玉钗松松挽着,面容并不娇艳,却宛如一股清风一般,站在众人前,便让众人觉得安心。
安叶一微微颔首说:“我略通医术,不防让我一试。”
说罢安叶一走进屋里,轻轻挥了挥衣袖收走了桌上的香炉。
她走到秦杨身前背对着众人蹲下,将香炉轻轻打开。秦杨肚腹上无数个隆起的小包迅速的破开来,无数个黑色的小蜘蛛蜂拥着钻进香炉里。霎那间,香炉里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蜘蛛,小蜘蛛在香炉中蠕动着互相撕咬。黄绿色的脓液凝结在肚腹上封闭了伤口。秦杨的肚腹就像是生了无数个疮疤一样,无比难看。临死时眼睛还圆圆睁着。
安叶一合上香炉的盖子,将香炉揣在袖中,轻轻将秦杨的眼睛阖上。然后她走到秦夫人面前,颔首说道:“我已经尽力了,秦老爷回天乏术,还请秦夫人节哀。”
秦夫人一听,再也遏制不住,双手捂住脸,眼泪决堤般流下:“他怎么就离我而去了……我虽然知道他想休了我,但我一直期盼他回心转意。当年我爹爹想我体弱,怕我去婆家受委屈,便寻了他入赘做我相公。我知道他一直不甘心,可是我是真爱他的呀……”
安叶一叹口气,默默走出了秦府。
月生看着那香炉问道:“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蛛香。”安叶一继续说道:“是以一种叫黑寡妇的蜘蛛制成的香。黑寡妇最是**狠毒,交配之后为了生子会将自己的配偶吃掉以供营养。黑寡妇从出生起就会吃掉自己的亲生姐妹,最后最强的一只才能活下来。这香炉里的蛛香就是黑寡妇的业障凝结而成,靠着吞噬人间之欲繁衍。”
月生看着那香炉,比上月从木架上拿出来时光亮了许多。
那香炉里黑色的小蜘蛛还在蠕动撕咬着。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欲望远远大于自身能力,将自己错误的放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中,被吞噬本来就是唯一的结局。
次日一早,钱博衍带着一柄扇子和鹿鸣茶来到无端阁喝茶。“安姑娘,我听说河西秦家有了丧事。这扇子终于算是做完了,我先拿了这一柄来,我那还有三十余柄,找个时间让月生去我府上取吧。”
安叶一看着这团扇,上面绣着一副鸳鸯戏水,栩栩如生:“这扇子我留这一柄就好,其余的钱公子留着吧?”
“我一个男人拿着那么多扇子干什么?”
“秦夫人年少时的女红素有名气,她绣的一柄扇子能卖七八两银子一柄。要是传出钱公子爱收藏秦夫人的刺绣,以后秦夫人的扇子能卖上百两银子也说不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