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伯望羲回到营地的时候,一个儒雅的男子和黑衣少年正坐在火堆前,伯望羲拿着剑坐到了宋玉身边,宋玉打量了一下白衣少年,看他一身整洁,毫发无伤,就继续望着那团火焰。仲隐看到伯望羲朝这里走来就往后一仰说着,“睡觉,睡觉。”
伯望羲往宋玉身边一屁股坐下,那把寸心就这么抱在怀中,“夫子,你不打算问问发生什么了吗。”
“有什么好问的,我都看到了。”宋玉脸色平静的说道,火光把他的脸映成了黄色。
“夫子,你果然不是一般人。”伯望羲回答道。
“你所疑惑的也是我所疑惑的,所以你不必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了,那人答应我不会伤害你,所以我就没跟你一起去,至于那只心鬼就比较麻烦了,心鬼一旦依附在人身上就会与寄主的神魂融合到一起,如果强行驱除恐怕会对人身造成影响,轻则伤神魂,重则成痴呆。”宋玉说完看了看坐在身旁的少年。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等会我教你一篇口诀,心境有所起伏的时候,默念两边即可稳定心神。”宋玉继续开口说道。
“那怎么才能驱除呢。”伯望羲双手握紧剑身说道。
“驱除自然有办法,一是我去找一件佛教或道家法宝,二是靠你自己,人的一生与其说是在跟天斗跟地斗跟人斗,倒不如说是在跟己斗,等你彻底明心见性,心鬼自除。”
“我觉得这对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本来我打算教习你们三年,想依靠书中意气磨砺你们的心性,现在既然跳出来只心鬼,你大可与他博弈一场做一场心性拔河,如此一来,本来需要三年才能臻至圆满的心境一年就有可能达到。”宋玉说完已经转过身来与伯望羲正面对坐,脸上带着一份鼓励。
伯望羲也转过身来,看着面容清隽的宋夫子,“如此说来,倒是好事一件了。”
“夫子,传口诀吧。”两人面对面正襟危坐。半柱香的功夫后,伯望羲已经把口诀一字不漏的记住了,刚才默念之时,果然觉得心性变的越发沉稳了。
“好了,该睡了,再不睡明日可就爬不起来了。”伯望羲也觉得困意沉重,便躺下身子准备继续睡了,宋玉则仍然坐着身子,闭目静坐。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孩子们就被宋夫子一个个叫醒,一帮孩子们各个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又被宋玉赶着去御神江边洗漱,精神头顿时足起来了,呼吸着山野中的新鲜空气,宋玉跟孩子们说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接下来他们要向岐山的山顶进发,看云海,岐山的海拔虽然不算高但也不是很低,从山脚下看去,山顶刚好没入云层一点的样子,路上还要顺道去那船家老丈说的羽兮娘娘庙看一看。
行程已经决定,宋玉就打算带着大家出发登山,这时一个小胖墩突然说道:“夫子,我们这还没吃早饭呢,怎么有力气爬山啊。”
宋玉好像早已料到会有人这么说,当即老神在在的说道:“同学们,机会难得,我想带大家一起吃吃苦,古语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人可以享乐,但更要吃苦,想当年夫子游历名山大川的时候,别说饿肚子了,断手断脚都是家常便饭啊。”说完就一个人打算先走,双手背在身后,又好像想起来什么,吩咐两个少年带上几个水囊去御神江上游方向灌点水,饭可以不吃,水却是万万不能少的。
孩子里那些穷苦出身的对此毫无意见,谁还没有饿过肚子的时候呢,那些富家子弟们可就怨声载道了,仲隐对此更是毫无意见,毕竟饿肚子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了,他能吃但他更能扛饿。
一行人就这么稀稀拉拉的往山上走去。仲隐他们五个跟在队伍的后面不急不慢的走着。
“公子,你这剑从哪来的?”不光是凝儿,其实从一早上仲隐几个就发现伯望羲手里不知怎么多了一把剑,不过几个人由于刚睡醒也没什么精神深究,现在是无事一身轻,纷纷对那把剑大感兴趣。
“昨天夜里,起夜小解的时候捡到的。”伯望羲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众人都有些半信半疑,至于仲隐更是半点不信,虽然不知道昨天他到底干嘛去了,不过看他样子,不但毫发无伤还得了一件神兵利器,想来是机缘到了。
凝儿几个见伯望羲不愿意多说也不再多问,毕竟伯望羲的脾性大家多少都有些了解,不过虽然可以不问宝剑的来由,却不妨碍他们眼馋啊,仲隐和叔小楼就想两只小蜜蜂一样围在伯望羲身边转呀转。
“伯大公子,借我瞧一瞧呗。”仲隐放低姿态开口道。
“望羲哥,你这剑一看就非俗物,借我摸一摸成嘛。”叔小楼这里更是两眼冒光的喊哥了。
可能是这两人的态度让伯望羲甚是受用,伯望羲把剑往叔小楼手上一抛。仲隐见此心中有些疑问,为啥不先借我看看,难不成也要我喊哥不成。
叔小楼接过剑,觉得此剑颇有分量,以他现在的力气单手拿都有些吃力,剑鞘上的纹理甚是好看,花纹组成的图案看起来有些古朴,叔小楼吃力的拔剑出鞘大概拔出几寸就有些拿不动了,但是光拔出这么几寸,剑身上散发出的森森寒意就已经打在了叔小楼脸上,啪的一声,剑又入鞘,叔小楼觉得这把剑比他师父顾虎城的冷月刀好上不知道多少个档次。心中有些忧愁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武器。正想着,剑就被人夺走了。
仲隐见那小色胚看着看着就这么走了神,哪还有不出手的道理,黑衣少年可没叔小楼那么讲究,对那剑鞘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众人只听锵的一声,仲隐更是觉得自己耳边嗡嗡直响,少年把剑举过头顶,看着那剑身上那条“龙”,阳光下那条龙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在剑身上游曳,在其他人眼里仲隐手上拿的与其说是一把剑,更像一束光练。
仲隐握着剑柄,感受着剑身的重量,他现在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只见少年握紧剑柄猛的一剑劈下,大家都听到了剑锋撕裂空气的声音,地上裂出了一道丈许长的裂缝。似乎没人想到这把剑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几人都有些愣了神。
仲隐把剑插回鞘内,抱着剑笑嘻嘻的凑近伯望羲,“伯哥,你这剑怎么卖的?小弟我虽然现在身无分文,将来必定会富甲一方,老哥你只管开口,价格不是问题。”
伯望羲斜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冷冷的伸出手,脸上的表情也很清楚的写着,这事没商量!仲隐看着伯望羲那坚定的神情只好依依不舍的把剑还给了他。
一行人行了两个时辰以后,大概到了岐山的半山腰处,几个眼见的孩子们已经看到一座庙宇形状的建筑,走进了一看,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眼前的这座庙宇看起来破败不堪,牌匾歪斜,台基损毁,梁木枯黄。如果牌匾上不是写着羽兮祠庙大家都以为进错了山头,来错了庙。
宋玉带着孩子们进了庙内,庙里景象依旧不堪入目,正中央有一石像,是个少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羽兮娘娘了,宋玉右手握拳,左手成掌盖在右手手背上,躬身作了一揖,身后的学生们纷纷作揖。
孩子们默默的跟在夫子的身后出了庙宇,宋玉回首看了一眼祠堂,轻轻叹了一口气就离开了,岁月如河,滚滚向前。
本来走了很久的孩子们都盼着到了羽兮娘娘庙能好好休息一番,结果却是这番模样,想起了夫子之前说的传说,心中俱是有些不好受,所以没有人有怨言,都咬着牙跟着宋夫子继续登山向上。
岐山山巅,一群孩子们感受着山顶的寒风,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静静的看着那云卷云舒,极目远眺仍然看不到尽头,天际无边。
“孩子们,这次远足,夫子最希望你们记住的就是刚才登山时的那股负重感,如果想登临绝巅,无论多难也不可停下脚步,还有昨日江上所说,无论多苦也要坚持下去,活下去!
众人在山头坐了一会儿,感觉山风实在有些大,宋玉怕孩子们感染风寒,就准备带着孩子们下山。
“好了,休息差不多咱们也准备下山了,等回了兴业镇,我们稍作休整明日就回泰宁。”宋玉站起身子招呼着众人。
仲隐坐在地上,吹着山风,仍是不想起身,少年翻个身继续躺在草坪上,突然哪里传出了叮铃,叮铃的响声,伯望羲几人纷纷侧目,黑衣少年从衣衫里拿出了一串小巧铃铛,铃铛就这么兀自响着,仲隐脸色微变刚要说话,一阵地动山摇,岐山的一座山峰上冲起了一道赤红血色光柱,血光粗如磨盘,直上云霄。
宋玉脸色难看的望向那道血柱,他能感受到那道光柱中充满了狂暴嗜血的气息,“同学们都到我身边来!快!”说完宋玉周身就亮起了刺目光芒,光芒慢慢把靠过来的孩子们裹挟其中。
“仲隐!你要去哪里!”就在大家都聚集过来的时候,宋玉却看到那黑衣少年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仲隐看着宋玉那张温和的脸庞此时充满了怒意,心中有些惊讶,没想到宋夫子生气起来如此可怕,“夫子,我要去救人!救我朋友!”仲隐举起一只手,手上有个无风自动的铃铛。
“荒唐!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拿什么去救,为了一只狐妖,你打算自寻死路吗!”
“夫子,我是她的第一个朋友,我必须去!这是我的选择!”黑衣少年的脸上此时有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坚定。
仲隐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从胸口掏出了一块阴鱼勾玉,“我还有这个。”
宋玉看着那个倔强的孩子,从身上掏出了三张金光灿灿的符箓,“拿去!我把他们送至兴业镇,一刻钟之内就会回来,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一切等我来了再说,实在没地方躲了就回刚才的羽兮祠庙,足够撑到我来了。”
宋玉周身的灵光裹挟着附近的孩子慢慢腾空而起,突然一把剑射向了仲隐,“连人带剑一起回来!”伯望羲放下抬起的手,看着那还站在原地的黑衣少年。
仲隐接过寸心,抬头一看却正好看到了叔小楼,臭小子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担忧。
“小楼!看来我要快你一步做那锄强扶弱的大侠啦!”说完黑衣少年挥了挥手上长剑,再无迟疑的朝着山中某一个方向跑去。
宋玉跟孩子们也化作一道流光直射兴业镇……